腊月寒天中,胡姬裸露的白皙手臂上缠绕的铃铛脆声作响,薄如蝉翼的纱裙裙裾随着身体飞速不断的旋转飘扬起来,带着一股似真似幻的熏香气息。
几人执酒观望了一阵,秦岩忽拈着手中琥珀色的酒水感慨道:“久闻西州的胡姬与葡桃佳酿合称双绝,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想来,延将军西州戍守七载也算不得太寂寥难解。”
拂耽延仰头饮下一盏酒,将酒盏推放回案上,看似随意,酒盏与食案相碰却不轻不重地“啪”地一响:“秦郎中这话听着仿佛很是歆羡,不若就留下过几载再回?”
苏定方向他瞥了一眼,低低地哼笑一声。
弥射毫不掩饰地将鄙夷摆在面上,大笑了几声以示赞同。
“秦郎中想是饮多了些。”麴智湛“呵呵”地打着圆场:“也是,在西州筹措军粮足足一月,秦郎中肩上担子可是不轻,眼下粮草既已齐备,说不得要借几杯水酒抒发抒发,延将军莫同醉酒之人一般见识。”
言罢他站起身,往秦岩身边坐下,抬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秦郎中,这葡桃佳酿后力十足,吃酒快不得,快不得呀。”
“已有人酒吃多了么?”门外笑语忽至,堂上作舞的胡姬向左右两侧退去,腾空了厅堂。一名华服的中年妇人,携了另一位双身带孕的年轻妇人进得门来。
座中除开麴智湛,皆起身抱拳作礼,口称“阚夫人”。
那阚夫人一一还了礼,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带进来的年轻妇人正跟着她一同行礼,忙一拧身子扶住,爽脆道:“阿史那娘子快罢了礼,眼下这情形,他们可当不起你这礼。”
她召了侍婢近前,吩咐去搬张高椅来,旋即笑向众人道:“这位便是云麾将军夫人,阿史那娘子。”她一壁说目光一壁朝麴智湛瞟去,匆匆忙忙地向他递了个眼色。
高椅很快便搬了来,被放置在拂耽延那一席近旁。风灵站在高椅前,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拂耽延微微皱眉,吃惊且忧心;弥射不住拿眼去瞧拂耽延;苏定方置身事外;秦岩的目光不顾体统,死死地盯住了她,犹如饥鹫见了猎物;麴智湛却是一脸的震惊不置信。
拂耽延最先醒过神,绕过食案,低声关切道:“今早身子不爽利,这会儿怎又过来?”
“已无碍了。”风灵回了拂耽延,冲堂上一众人款款施礼:“麴都护,诸位将军,依勒罪过,扰了各位的酒兴。实在是,惦念家兄。家兄好容易来西州一趟,却整日在营房不得相见,转眼又要开拔。依勒无礼,只得趁此时机来见一见家兄。”
她半是责备半是委屈地冲弥射淡淡一笑:“阿尕既来了西州,也不来望探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