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何苦摆那么大阵势,莫要唬着顾娘子,恶犬伤人,拿了那犬便是了,与顾娘子何干。”柳爽抬起胳膊,虚浮地挡在索庭跟前。
顾坊的人,上至风灵下至部曲家奴,在商队中混迹多年,多凶横嗜血的匪盗不曾见过,此时索庭手中蠢蠢欲动的那支马鞭,与他夸张了的暴戾,落在他们眼中,全然无觉。
风灵暗自好笑,索庭的身子骨单薄,偏还要虚张声势来唬人。
风灵摆了摆手,“索公子说我家大富伤了人,不知当时情形如何,可有人瞧得明白?”
“这还有诈不成?众人皆见了。”索庭气恼地瞪向风灵,“我与柳公子路中遇上你那头大犬,柳公子因识得是头上好的猎犬,不过停下逗顽逗顽,不料你那牵犬的部曲有意不控,教大犬猛扑上前,若非柳公子身手矫捷,此时那手臂不知可还能保下的。依照《厩库律》,畜产抵人,你便将那犬交付出来,余者一概不咎。”
“恕风灵直言,这便是柳公子的不是了。”风灵谦和地笑了笑,向柳爽屈了屈膝,“索公子既言及律例,大约只顾了前半截子,未将这一条通读。犬只伤人,饲主同罪,不假。然,若有意逗弄戏耍犬只,致使犬失控啮人者如何?索公子可瞧了这一条?”
围观者中,好些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索庭一怔,随即失了耐心,指着牵犬了部曲,“分明是那贱奴有意放纵,顾娘子该不至为了一名贱奴,一头犬,要行得不偿失的蠢事罢?”
牵犬的胡人部曲突然梗着脖子高声囔了起来,“分明是在扯谎!扯谎!该将他拔舌割唇!”
索庭抖开手中的马鞭,照着那部曲的劈头盖脸甩了过去。忽然,他只觉手腕一麻,下一息马鞭已不在自己手中,又一息,鞭稍带着一股锐风,“啪”地一声在他脚边炸开,将他惊得一下跳开老远。
“他吓傻了,说胡话,索公子也要同他计较?”风灵收回马鞭,“他这胡话,索公子倒也能听明白?”
索庭将将镇定下来,被风灵这么一提,头皮陡然发起紧来,适才只顾着恼怒,竟未留意胡人部曲囔出并非唐人的官话,却是突厥话。
索庭当真是傻了眼,风灵趁势向前逼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敦煌城内能懂粟特话的唐人不少,能懂突厥话的唐人仿佛屈指可数,风灵算得一个,看来还须算上索公子。风灵识突厥话是为行商,索公子所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