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再严密的撤退,总是难以完全避免混乱,何况命令是在夜间突然下达,很快让佣兵斥候侦知,飞马报告各自统领,等坎塔尔整队接近土城,确信学兵真的弃城南逃,还没想明白何以会如此迅速,发财心切的各队将领,不等命令下来就涌向了土城,端纳王子带着卫队跑得比谁都快,就是没有一个将军领兵去追击逃跑的敌人。
“回营,任何人不得进城,不得率兵追击,告诉兵士们,明日论功行赏,不会比其他队少。”
卡塔尔拨转马头离开了土城,眼馋战利品的兵士们得到主将许诺,尽管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依旧队伍齐整转头回营,其他万夫长见坎塔尔不加干涉,仅有的顾忌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纷纷加入了抢夺战利品的行列,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自家兄弟的暗算中,为的无非就是多占些兵甲器械。
北城如此南城更甚,巫兵倒是派出了追击部队,可学兵沿途丢弃的军资堆积如山,追兵的脚步越来越慢,追着追着就演化成争夺战利品,埋伏在密林边缘的胡立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奶奶的,本想打个漂亮的伏击战出口恶气,哪知道这些穷鬼竟然不追了!”
“放心吧,天明后,这些恶狼会一边互相撕咬,一边没命地追上来,趁着这个空隙,我们赶紧走,贪战误事你担不起责任。”
华自飞说话间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率兵断后掩护撤退,都料想会有一场恶战,结果一箭没放,老头也带着气,梅英弃城的命令连他都觉得太突然,拼着伤亡大些,学兵本来完全可以守住土城,巫兵和佣兵的疯狂恰好说明后继无力,而开战以来,学兵还有三营精锐一直按兵未动,连最精锐的仇星辰营都没加入战斗,当双方都精疲力尽时,一万精兵运用得当足以改变战局。
土城中,战利品的争夺无处不在,起先多少还有些警惕,以防学兵有埋伏,随着大小角落都翻了个遍,瓜分完财物的兵将们又开始争抢起驻防土城的肥差,谁也不愿意继续在城外住帐篷,而火苗一处又一处闪起来,拒绝撤退的伤兵爬出了藏身的地窖,点燃了早就蓄积好的引火物,等巡逻的敌人察觉不妙,火势已经无法扑灭,两座土城全成了火海,而城门下埋有火药,闷响声中断绝了无数人的活路。
心有郁气的坎塔尔被亲卫从噩梦中喊醒,出帐后看着远处的火城,只觉心中凉飕飕,烈焰焚城,一把火烧尽了物资,烧死了不知多少兵将,留下来点火的学兵该是有多么决绝,清辉军中何以来如此多的死士。
“快去接应王子!”
坎塔尔清醒过来后翻身上马,烧死了谁固然都心痛,可要是将端纳困在了火海中,他坎塔尔有几颗脑袋也不够国王砍。好在学兵点起了火却没有留下精锐伏兵,端纳在亲卫保护下总算捡了一条命,让坎塔尔总算松了口气。
“传令,伤兵留守营地,全军追击,见一个杀一个,只要财物不要人!”
惊魂方定,端纳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发令,侥幸逃出火海的将校们,以比往常快几倍的速度整理起队伍,几十条红龙扑向了清河。水师撤退了,战船依然你靠着我我挨着你,在清河水面连接成桥,任由怒火中烧的敌人踩踏,不过追兵让火吓破了胆,反复检查无误后才吼叫着踏上了桥面。
坎塔尔情知不可能劝说端纳王子强忍怒火不去追击,唯有借口预防草原部落趁火打劫,领着本部和各部的伤兵驻守大营,一面将精锐调去把守浮桥,那是佣兵遭遇万一时的退路,一面派亲兵去巫兵营地联络,说佣兵只是追击学兵报仇,绝无争抢战利品的意思,希望双方都严加约束将士,以免起了内讧误了追击的大事,至于效果如何却并不关心,事到如今失去了指挥权,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如此,所谓尽人事而已。
大火烧掉了土城中来不及带走的物资,就像是夺走了佣兵和巫兵的财产,看到佣兵追过河来,当时就有人想带兵拦阻,幸亏统兵大将不算愚蠢,此时两家打起来,只会让学兵看热闹,约束住部下后,索性将学兵撤退的林间大路让给佣兵,他领巫兵从侧旁多路追击,山林中骑兵没优势,那是翠花巫兵的主场,有路无路没多大影响。
“逃跑?我没见过组织得如此严密的撤退,从大路尾随追击,搞不好就会闯进埋伏圈,让学兵杀个回马枪反咬一口,反正最终是要包围古寨,何妨装个大方让落日王子带人先去探路。”
无闲人时巫兵主将方才道破天机,学兵是撤退不是逃跑,追得过急恐怕反会让其咬伤,多路缓缓追击,逼迫其退向古寨才是上策,到时大军围困不怕学兵飞上天去。
巫兵统帅不笨,佣兵中也不乏精明的将领,在最初的愤怒平息后,很快就劝说端纳调整了部署,不再一味猛追,就像是围猎,撵着兔子往包围圈中间走,到让华自飞和胡立设好的埋伏失去了作用,追兵队形不乱,反身迎战得不偿失,兵力毕竟不足。前面逃跑的学兵不慌不忙,后面的追兵吊儿郎当,莽苍森林边缘地带,七八万大军好像一群儿童在玩游戏,只有三方有限的大将明白,再开战便会是一战决输赢,赌注就是辽阔的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