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商?”唐小青有些愕然,怎么也难以将一个风雅的才子和商贾联系到一块,“你们这样的世家,读书不成的才会选择其他营生吧,或者就是一辈子富贵闲人似的过日子,这方面我也了解一些……你眼下才十四岁,即便……即便只是学童,科举之路还是很从容的,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考了半辈子乃至一辈子的都有的是,你为何要放弃啊?”
贾玮的学童身份她是清楚的,以为他十四岁还未考上童生,灰心不想上进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经商是我想做的,就打算经商了……其实念书对我来说不是难事,给我十年时间,考个进士没有问题的,之所以耽搁到如今还只是个学童,是以前太贪玩,对四书五经这些提不起心思来……”
贾玮手握酒杯说道,他说的全是实话,只是换种方式说出来而已。
科举对大厦将倾的贾家毫无帮助,经商赚的银钱倒是随时可以当成资源来用,他当然选择经商,
至于十年时间考个进士,也并非虚言,以他上辈子名校高材生的学习能力,放在哪个时代,也都是学习精英。
“做自己想做的事?”唐小青盯了贾玮一眼,稍稍沉默,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刻她倒是让贾玮的话悄然触动了心思。
见她默然不语的样子,贾玮不禁问道,“你有心事?”
唐小青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时她其实已喝得微醺了,便在这朦胧的酒意中开口道来。
“说起想做的事,我也有啊……小时候刚学刺绣,能绣出一朵花儿,一只虫儿,喜欢得不行,恨不得一辈子什么也不做,光坐在那里刺绣,后来接触了厨艺,我娘厨艺很好,手把手教我,那时小,只是做些简单的菜肴,于是我又想将厨艺练到我娘那样的出色,甚至超过她……后来到了青楼,我就无时不刻地想离开这个腌臜之地,私下也存了不少金银细软,用做将来赎身之资,这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你不知道,我家以前也是几代的官宦人家,我父亲是一省巡抚,但抄家后我就成了官奴……”
贾玮端着酒杯的手一颤,半杯酒泼出来,洒在前襟上。
重生以来,抄家这个字眼就始终挥之不去,眼下却是看到活生生的例子了。
几代官宦世家,父亲是一省巡抚,这样的门第,未必比不上贾家,可想而知,唐小青小时也是娇贵得不得了,千金小姐,掌上明珠,最终却流落到了青楼,以色艺娱人,年纪再大些,恐怕就要被迫接客了,想想,就是一副凄凉的影像。
若是贾家阻止不了抄家的命运,那么园中的姐妹们的命运也大抵如此了……
“你衣服湿了。”唐小青看过来,随后丢过手帕子,“擦擦。”
“哦。”贾玮放下酒杯,拿起手帕子擦拭着,而后随手放在面前。
“……父母双亲当时双双去世,爹爹是死罪被杀了,娘自尽了,其他家人,也都或去世或流离,只剩下我孤伶伶一个……记得刚进品玉楼的时候,我才八岁,因在家中学过些,有底子,学琴棋诗书画比别的姑娘快,倒是较少挨打,后来又出落得好看些,十二岁就挂牌当了清倌人,一直都是头牌,妈妈哄着,众人捧着,看似风光,但一张卖身契就束缚了一生的自由……我只想赎身,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提醒了一下贾玮,唐小青接着说道。
“你现在想做的事是赎身,那将来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贾玮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还没想过呢……嫁个可靠的人吧,有些才情,别太难看就行……”歪着头想想,唐小青不太肯定地说着,被自己的话逗得一笑。
“你倒是一点也不自怨自艾……”见她笑出来,贾玮不由带着欣赏的语气回应道,对于唐小青,他一时间很难具体去形容,只是觉得这是个活得很真实的女子,一切看得开,性情很好。
“自怨自艾有何用……有些事或许沉重,但不能每时每刻去惦记啊,总要快活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