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贾环皱眉,书房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郑重。窗外的白雪覆盖着屋舍、园林。
宁澄政治水平一般。心里有些费解:天子似乎不喜,但贾环怎么神情如此凝重呢?抿着酒,没有打乱贾环的思路。
宁潇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坐在小圆桌边,凤目注视着贾环的脸庞。心里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知道,她说这几句话,贾环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种感觉很舒服。
贾环手握着酒杯,香甜的米酒在银杯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品相俱佳。但,贾环根本没有留意到,脑中飞速转动。
刚才和吴王吃酒时,贾环就有些想要知道雍治天子对他在西域表现的看法。但他预估吴王不会透露。吴王是雍治天子的心腹嘛!
但,现在宁潇告诉他确切的消息。
吴王这个举动说明什么?他想留一份人情、后路。换言之,雍治天子的身体,恐怕真的不行了。雍治十七年时,纪兴生告诉他的话言犹在耳!
最多五年,雍治天子必然驾崩!今年已经是雍治二十一年。
连雍治天子的心腹吴王都准备考虑后路,情况严重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从宁潇口中说出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问题。潇公主的意思很明确:天子有杀他之意!雍治天子很有可能在驾崩之前,寻一个由头将他杀掉!
在此时,他的名字再一次因为西域祭祀众将士的碑文传遍京城,成为舆论的焦点。这确实不是好事!相当于,他回京后本是在京中权力舞台之外,却又被推到舞台的聚光灯下。
贾环想了一回,回过神,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将手中的米酒一饮而尽,吐出一口气,道:“谢潇公主告知。”
宁潇螓首微点,清泉似的美眸看着贾环,轻声问道:“贾先生可有头绪?”
贾环见她感慨难言,她见贾环如何不是呢?三年前,贾环或许还不是国朝政治权力版图中的重要人物。当今天子在驾崩前未必会留意到他。
然而,三年后,在西域纵横万里无敌手,威压诸胡,得诸将拥戴的贾使君,天子如何不猜忌?他不担心继位的晋王压不住贾环吗?不担心几十年后,国朝出现第一个如张居正似的权相吗?
她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女子,当年,她曾将心意透露少许。尔后,埋藏掉。天子的猜忌,换一个角度看,不是贾环的成长吗?她为他而感到高兴。
同时,还有对当前局势的担忧。这个局,近乎是无解的!但她相信贾环一定可以找到办法。这并非盲从,而是贾环用一次次胜利,给她的信心。
贾环迎着宁潇清澈、信赖的目光,叹口气,道:“再看看吧。”潇公主倒是相信他可以渡过难关。
可是,何其之难!
…
…
约傍晚时分,贾环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吴王府。马车平稳的行驶在京中的街道上。
贾环倚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闭目沉思着。
很多话,即便他信任宁潇,亦不好说。
他今日拜访吴王府,得到的消息很糟糕。相比较之下,后面宁潇谈及纪小娘子的事,得罪华墨可以得到纪系的支持等事,都不重要。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而他的性格,又怎么甘心束手就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教条,他是不会遵守的!
他去西域前,并没有想着引起天子的猜忌。他在西征大军中,和武将有交情,不是很正常?然而,西域的局势,是一步步发展的。他走到那个位置,手握大军,难道看着周军惨败吗?看着局势对周军不利吗?
站在历史的潮头,他是要对历史负责任的!
而现在,他回京,就要面对这样艰难的局面。当日,雍治天子拒绝赐婚,摆他一道,他心中就曾想过:他年我若为青帝。所以,他教了燕王宁淅《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