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听到他的叫声,跑得更快了,心想,才不要叫你看到我住的地方有多么肮脏。
张忘沿着貂蝉跑掉的方向,穿过一道长廊,正遇到取暖完毕,准备出门看热闹的杨修。
杨修看到张忘,十分高兴。张忘看到杨修时,却有些不喜。
眼下的杨修只有九虚岁,却已经有了后世二三十岁时恃才傲物的性格,不好好打磨一番,日后难免还会有英年早逝的命运。
杨修仰着头道:“张郎,被人打败的滋味好受吗?”
你才是蟑螂,你全家都是蟑螂!
张忘恼火地瞪着杨修:“我的才学是你的十倍,你最好管我叫先生,否则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杨修眨了眨眼睛,想起叔父对他的看重,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生,被人打败的滋味好受吗?”
张忘挑了挑眉毛:“你睡醒了吗?我什么时候被人打败了?”
杨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贾诩先生来了,也没打败你?”
贾诩?
张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来的?”
杨修将自己遇到贾诩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就见张忘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了无比遗憾的神色。
因为遇到貂蝉,心神过于激动,居然将贾诩给怠慢了,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杨修听张忘诉说了和贾诩相见的情形后,皱眉道:“贾诩先生如果真像你所说那么厉害,他不应该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依我只见,他可能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了,迟早还得回来。”
张忘点点头,嘱咐他道:“这件事,你就假装没有告诉过我。等贾诩先生要是回来了,我会装作不认识他。”
杨修刚想问一句为什么,就见贾诩在家奴的带领下,来到了二人近前。
张忘见他去而复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却十分平静:“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贾诩瞥了一眼神色不自然的杨修,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那就开诚布公。如此惺惺作态,是给谁看?”
张忘闹了个大红脸,拉了杨修一把,一同给贾诩行了一个大礼:“晚辈见过先生。”
贾诩将他搀扶起,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与我素昧平生,为何会仰慕于我?”
张忘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尴尬。
贾诩此人,论治政,不如诸葛亮;论谋略,不及周瑜;论临阵指挥,不如曹操;论文采,不如孔融。
但是要论起生存之道,权谋机变,天下间能与他并肩的,还真没有几个。
历史上的他被称为“毒士”,将权谋玩得出神入化,是难得几位能寿终正寝,还能福荫子孙的谋士。
就凭这一点,不仰慕都难。
贾诩见张忘神情恍惚,继续问道:“听人说小郎君出身于蜀郡张氏,不知道祖上是哪位先贤?”
张忘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假做惭愧地说道:“祖上数代不曾出仕,已经泯然众人矣。”
贾诩深深看了张忘一眼,目光中透出一抹了然。
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身上,隐藏着不少的秘密。
贾诩要去拜会杨离,在家奴的带领下,暂时离开了。
张忘担心貂蝉找不到回家的路,将杨修孤零零丢在一旁,去杨宅门口守候,正好看到貂蝉背着一个破布袋进了门。
因为当初一溜小跑甩掉了张忘,貂蝉此时的神情有点不自然。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偷了地瓜的坏孩子。
张忘叹息一声,接过了貂蝉背上的袋子,一路拎着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小院子里。
貂蝉取回来的袋子看起来很鼓,打开之后,却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一卷破草席,大概是睡觉时垫在身下的。
一捆树皮,一匹破麻布,大概是睡觉时盖在身上的。
一双编织得歪七扭八惨不忍睹的草鞋,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穿过,也不知道是不舍得,还是没来得及。
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好像貂蝉豁了牙的小嘴。
一个小皮袋,里面装着十几枚五铢钱。天天都吃不饱饭,还能攒下十几文钱,可见貂蝉想要回家的愿望有多强烈。
貂蝉一言不发看着张忘收拾她的东西,神情说不出的紧张。
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这就是自己平日里过的生活,这个放言要照顾自己的大哥哥,会不会嫌弃自己?
这些东西坚决不能让他丢掉,如果……他后悔了,不要自己了的话,自己还要依靠这些东西讨生活。
张忘将东西一一装回破布袋,并没有拿去丢掉,反而将布袋裹好,放在了床榻边。
年少时的窘迫,谁人不曾有过?功成名就之后,所有艰辛的过往,都可以拿来当笑话说。
“走,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
张忘走过来牵着貂蝉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厨房的方向领。
貂蝉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小脏手,又偷偷看了看张忘的脸色,神情稍微有些欢喜。
没有被嫌弃,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