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忘哈哈一笑,正要承认下来,却见一旁的边让在冷笑,便将头扭过去:“边兄可有不同见解?”
边让指着张忘的双腿道:“我看你不会骑马,更非勇烈激昂的性子,驰骋沙场,恐怕不是你的志向。”
张忘恼火地看着边让,心情颇为郁闷,剽窃之事又要作罢了。
他转回头对曹操说道:“边兄所言不错,我有班超班定远投笔从戎之志,但是这首诗却不是我写的。”
曹操惊讶道:“此诗著者何人?”
张忘眼珠转了下,随口说道:“涿郡涿县,有一草莽英雄,姓张名飞字翼德,一杆长矛有万夫不当之勇。这首诗,便是他写的。”
边让好奇地问道:“全诗是怎样的?”
张忘啪的一巴掌拍在长案上,做出一副慷慨悲歌之状,吟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诗!”
“豪气!”
曹操和边让同时赞叹出声。
“如此英雄,当浮一大白。”曹操举起酒爵,一饮而尽,一张黑脸,顿时更红了。
张忘见二人皆不好糊弄,不敢再任由他们发挥下去了,便转移话题道:“我认为一个人想要将诗写得好,丰富的阅历,敏感的内心,满腹的才华,缺一不可,二位贤兄以为呢?”
“贤弟所言正是。”边让和曹操同时点头。
张忘话音一转:“可是我幼时的一位伙伴,既无阅历,也不敏感,更无甚过人的才华,却常常作得出好诗来,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边让和曹操果然上钩了,对视一眼,诧异道:“竟有此事?”
张忘点点头:“我起先也很不理解,后来才发现,他之所以能做出好诗来,是因为读过一本书。”
边让和曹操同时追问:“什么书?”
张忘道:“一本专讲平仄韵律的启蒙书,叫《笠翁对韵》。”
“《笠翁对韵》?”
曹操酒劲上头,头脑有些迷糊。
边让神志清醒,想了一下,说道:“不曾听说此书,这笠翁又是何人?”
张忘笑道:“笠翁便是此书的著者,此书专讲平仄韵律,从单字对到双字对,三字对、五字对、七字对到十一字对,声韵协调,琅琅上口。熟读之后,即能领会平仄对仗,学做对联和诗词,达到‘熟读古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的理想效果。”
边让惊讶道:“竟有这等奇书?”
曹操也醒过神来,问道:“此书贤弟可带在身旁,借吾一观如何?”
张忘摇摇头:“此书落在家乡蜀郡,不曾带来。”
曹操和边让闻言,同时扼腕叹息。
张忘继续道:“不过书虽然不但身边,书中内容却都记在我肚子里了。”
曹操醉眼朦胧地斜了张忘一眼:“你这家伙,故意消遣我俩。既然会背,还快快背来。”
张忘呵呵一笑,张口背道:“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
曹操和边让起先听到天对地,雨对风的时候,还有些不屑之意,听到后边,神情不由得郑重起来。等到这一段最后一句“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传来时,二人俱都站了起来。张忘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的震惊,继续背道:“河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烟楼对雪洞,月殿对天宫。云叆叇,日曈曚。腊屐对渔篷。过天星似箭,吐魂月如弓。驿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风。茅店村前,皓月坠林鸡唱韵;板桥路上,青霜锁道马行踪。”
“好书!好书啊!”
“好一句,板桥路上,青霜锁道马行踪。”
曹操一脸激动地抓住张忘的袖子,叫道:“贤弟快将此书默写下来,为兄要拿回家去,彻夜研读。”
张忘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抽回袖子,一脸无奈道:“不瞒孟德兄,小弟生性疏懒,平生最恶抄书。你若是想要此书,我可以口述,抄写之事,还是另寻他人吧。”
“你这般懒惰,是如何练出那一笔好字的?”
曹操急得团团转,重新坐回长案前,催促道:“取笔墨来,我要亲自誊写此奇书。”
边让在一旁插话:“多取一副笔墨纸砚来,我也要亲自誊写一份。”
张忘给伺候的家仆使了个眼色,仆人连忙下去准备了。
片刻之后,他拿着笔墨纸砚进来,将蔡侯纸给二人平铺在长案上,开始研墨。
张忘再一次展示了自己过目不忘的神功,一字一句将《笠翁对韵》全文给口述了出来。
全文六千四百余字,边让和曹操足足抄了两个时辰,累得腰膝酸软,手臂无力,这才将整本《笠翁对韵》抄写完毕。
抄书完毕,两个人随便吃了些酒菜垫垫肚子,便急不可耐地和张忘告别。
他们完全被这本奇书折服了,恨不得一步到家,好彻夜研读这本《笠翁对韵》的精妙之处。
张忘趁着曹操不注意,偷偷往边让袖子里塞了一块白瓷砚。
曹操雄才大略,就算友谊再深厚,日后也是要翻脸做敌人的。
边让却是个纯粹的读书人,名满天下,可以用恩义结交。
如果能得到他的心,日后可以做个太守治理一方,如果得不到他的心,那么隔三差五请他一回,帮着抄抄书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