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兵们热火朝天地削制扁担,编制箩筐,拼命往框里装又细腻又洁白的优质高岭土的时候,张忘带着杨修等人爬上了北邙一座山峰,遥遥眺望洛阳的方向。
那个地方,满朝都是妖魔鬼怪,遍地都是魑魅魍魉,自己这样的涉世未深的美少年,只凭着一肚子经济文化科技知识,真得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吗?
一个孩子抱着金子走在路上,除了被抢被伤害,几乎不会有其他下场。那么自己,也要和热衷于名利的王越一样,频繁出入王公大臣之家,狗一样去跪舔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吗?
不是所有的孙子都会成为爷爷,但是所有的爷爷都当过孙子,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想想就觉得悲哀的事情。
小头目张鬃眼看着离洛阳很近了,心中有些忐忑,向张忘问道:“小郎君带着家仆家眷这么多人,到了洛阳后,都一起住进太尉府吗?”
“当然不是,太尉府不是难民营,不可能让我们这么一群来路不明的人住进去。”
张鬃愣了一下:“那我们住哪呢?”
“刚才我已经派快马将咱们即将到达的消息送往洛阳了。如果我们到了,太尉还不能给我们准备好住所,他这个太尉算是白当了。”
张鬃从张忘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对太尉没有一丝敬畏和尊重,不由得偷眼去看杨修,发现杨修一脸无奈的表情,对张忘不由得更加崇拜。
马师的弟子完全折服了太尉的嫡孙,这可真是一件长志气的事情。
陪着张忘一同在山上看了半天风景,脖子都看酸了,见张忘依旧没有下山的意思,张鬃小声提醒:“这么久了,兄弟们恐怕都已经挖满土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
张忘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怜悯之意。
历朝历代农民起义有它的积极意义,但是一群没有眼光没有远见没有学识没有章领的人,想要凭着自己一己之力,推翻旧社会,建立新王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盛世也好,乱世也罢,生产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需要各领域各阶层的人都参与进去。
见张鬃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张忘解释道:“洛阳乃是朝廷所在,虎踞龙盘之地,本身就不是老百姓来去自由的地方,更何况是我们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了。太尉会派人出来迎接我们,你下山去告诉你那班兄弟,到时候一定要配合缴械做顺民,千万莫被官兵当叛贼砍了脑袋。”
张鬃大惊失色:“还要缴械?”
张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达官贵人们把自己的安危看的无比重要,怎么可能允许二百多人拿着武器进洛阳?放心吧,只是走个形式。等一切安顿下来,这些东西会悄悄流回到咱们手中。”
张鬃点点头,无可奈何地下山安排去了。
张忘转身面对杨修,认真叮嘱道:“关于这些人的处置,我一定会给你祖父一个完美的交待。如果在这之前他祭出霹雳手段,你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
杨修呆了一下,问道:“如果我阻止不了呢?”
张忘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你以为有太尉庇护,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可以试试。”
杨修铁骨铮铮道:“若不是知道你对我杨家没有丝毫恶意,就算你威胁要我把大卸八块,我也不会帮你的。”
豆子在一旁捂嘴偷笑,因为杨修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做的,放心吧。
杨修发现自己智商处处受人压制,一脸惆怅的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日落黄昏之前,太尉府果然来人了。
太尉杨赐的二管家和太尉府的兵曹左史并肩前来,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百名兵士和一百名仆人。
张鬃有些紧张,因为一旦冲突起来,他没办法保证跟随自己来洛阳的这些黄巾兄弟能活着回去。
兵曹左史见过杨修之后,根本没搭理张忘和张鬃等人,直接下了那些黄巾兵的弓箭皮甲,随后带着兵丁扬长而去。
杨赐府邸的二管家则上前笑眯眯见礼,多谢张忘和张鬃等人的一路护送,并邀请张忘和家仆们一起同入洛阳。
张忘欣然同意,往二管家手里塞了一块玉佩。没有杨赐的管家带路,自己这些人想要进洛阳,起码要分成十几批。
杨修在一旁直翻白眼,因为那玉佩是在他帽子上抠下来的。
一行人汇集在一起,走到天黑,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日黄昏,终于到达了洛阳城。
有太尉家的管家引路,城门官随意看了一眼,就将张忘等人放了进去。
二管家领着众人来到洛阳城的上东门大街上,对张忘作揖告别。
上东门既接近东出大道,又靠近皇城北宫,是洛阳城内王侯将相和达官贵人的聚居之地。
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太尉杨赐的私宅就坐落在这条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