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涵凝一惊，为了玉琊的神情，为了玉琊说出的话里隐含的意思。

圣女的存在就是人们的一种信仰，即使圣女一无是处，但是南疆的百姓却认为其神圣不可侵犯，这就是信仰。

就像百姓在庙里拜观音，拜佛祖，拜各路神仙，即使未必有求必应，能够达成所许之愿，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怀着赤诚的心前去叩拜，只是因为常年累月在百姓的心底形成了这样的一种认知。

而南疆的圣女和圣灵俨然就成了这样的存在。

杜涵凝低眸，南疆需不需要有个圣女？她也有些迷茫了。

于南疆之民，于玉琊的尊主之位，圣女都是需要的，少了圣女，南疆这个国家就不完整了。

玉琊身为南疆尊主，政绩突出，一直以来都将南疆打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却因为没有圣女之位，而反复的被质疑，他心底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怨恨。

圣女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荒谬的存在，这是玉琊得出来的结论，他恨所谓的圣女。

他为南疆百姓做了这么多，可是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圣女，不管是从功绩方面，还是从身为男人却被一个女人比下去的自尊问题，他都是恨圣女的。

为了不被人烦这些圣女的事情，他用强硬而毒辣的手段让众人对他心生恐惧害怕之意，果然奏效，但是却也不能完全堵住这些人的嘴。

巫师，长老们还是提及寻找圣女的事情，以三年为期，若是再没有什么关于圣女所在的指引，那此届的圣女将由众位巫师长老另寻他法在南疆众女中选取。

今年正是第三年，还有两个月也就是十月，乃是这个约定的正式到期日。

而在最后两个月之内，他外出一趟，不只将逃离南疆的圣灵找回，还让他找到了杜涵凝。

杜涵凝思考着玉琊刚才所说的话，他无疑是恨所谓的圣女的，而她将会成为南疆的圣女，他却这般毫不掩饰的将这种恨意表现在她的面前，为什么？

她知道玉琊恨的不是她，他对她种种都是关心与照顾，若是恨，就不会替她安胎，派人悉心照料。

玉琊恨得是所谓的圣女的称号，怨恨的是担着的圣女之名。

不过既然南疆这么些年都没有圣女，也是安然，就算巫师秘术没有找到圣女，难道就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杜涵凝抬眼看向玉琊，他阴沉的表情此时已经收敛，徒余淡漠。

“玉琊，如果你没有寻到我，会怎么样？”

玉琊勾唇一笑，重新落座在椅子上，和杜涵凝对视。

“不会怎么样……巫师会另寻他法找出一女子，成为这一代的代圣女，直到下一任圣女降生，不过到那时，怕是也几十年过去了，已然会换了一任尊主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我带回来？”

杜涵凝想不明白，玉琊既然这么恨，为什么干脆就不要将她带回来，若是她不到南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圣女，代圣女嫁予玉琊，玉琊仍然可以执掌南疆，并可以无所顾忌，带她回来，成为真正的圣女，不是徒增自己的烦恼。

玉琊冷哼一声，大笑起来，艳光四射，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色白的透明，不似真人。

站在院子中的静月，听到玉琊的笑声，手指绞在了一起，其余人听到玉琊的笑声也是身体一僵，面露骇意，尊主这样笑的时候，都会有人要遭殃。

玉琊近乎癫狂的笑让杜涵凝头皮发麻。

银子伸出前爪捂住了耳朵，好吵。

玉琊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轻声道：“你说……为了永绝后患，什么办法最好？”

杜涵凝浑身一震，她想，她明白了。

玉琊恨所谓的圣女之位，这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却对他百般限制，也成了牵制他尊主之位的羁绊，他要做的不是没有圣女，而是让圣女从南疆的历史上彻底的消失。

他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杜涵凝不知道，不可能是心血来潮，也许是蓄谋已久。

这是对一个国家悠久历史的否定，杜涵凝不敢相信，他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玉琊看着杜涵凝对他露出的眼神，一笑，“你认为我是疯子？”

杜涵凝摇摇头，淡声道：“我不认为你是疯子，但是你要做的事情很疯狂，这件事并不会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玉琊定声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件容易的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会忘了，我就是你口中的圣女吧！”杜涵凝疑声道。

“就是因为你是圣女，我才告诉你这些，”玉琊挑眉，反问道：“你难道想当这个圣女？”

不想，她不想当这个圣女，从头至尾都不想当这个圣女，若不是因为可能是圣女身份，她不可能来了南疆，她的认知不会彻底的颠覆。

也许她现在正和宸在一起，分享着有了宝宝的喜悦，能够见到父亲，见到哥哥，见到很多很多的人……

杜涵凝慢慢的站起身来，手轻轻的搭在小腹处，眼眸低敛，神情有丝落寞。

她明白了玉琊将她带回南疆的初衷了，为什么认为她是圣女却久久不曾动作。

“你是想让我帮你？以着圣女的身份，助你将南疆长久以来的传统打破。”

“不是你帮我，”玉琊摇了摇手，“而是互帮互助，各取所需。”

确实是各取所需，杜涵凝不想留在南疆做要嫁给尊主的圣女，玉琊想让南疆没有圣女。

但是这能够实现吗？这不是打破一个杯子，往地上一摔就碎了，这是一个国家长久以来的传统，一个历史悠久的传承，一个万千百姓的信仰……

杜涵凝缓缓的转身，手抚着小腹，向屋内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杜涵凝慢声道：“你先离开吧……让我静一静。”

玉琊看着杜涵凝落寞的瘦弱身影，地上投影着长长的影子，也显得暗淡。

她需要时间考虑，但是他不认为杜涵凝会拒绝他，她是个聪明人，而她更爱轩辕墨宸，绝对不会妥协嫁给他。

玉琊也不怕杜涵凝会将他刚才说的话泄漏出去，因为她能拿捏其中的轻重。

玉琊慢慢的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杜涵凝即将迈入房间的背影，淡声说道：“今天有一行人从楚阳进入了南疆境内。”

杜涵凝开门的手一顿，呆愣着站在那里，等着玉琊的下文。

玉琊却没有接着说，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向着院外走去，慢声道：“你让我查的楚阳的情况，暂时还不能给你消息，不过探子我已经派出去了，最快也要五六天才能传回消息。”

南疆和楚阳相邻，但是也不是一个镇子邻村的距离，用最快的渠道传信，总是需要时间的。

杜涵凝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急转过身，在原来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玉琊的身影，转眸在靠近院门的走廊上发现了玉琊的身影。

急切唤道：“玉琊，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来了？”

从楚阳来到南疆，而玉琊特地告诉她这个，是不是说明宸来了，宸猜测到她被带来了南疆，所以来南疆救她？

玉琊只是嘴角轻勾，没有回身，也没有告诉杜涵凝是不是轩辕墨宸来了，径自走出了兰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