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也只有孟青夏自己知道,那只不过是她在疯狂的时候仅剩下的那点理智罢了,而这场杀戮的本意……本就是为了她的泄愤……
孟青夏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聪明如微生和湛,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强大的,但从前她的强大,是像水一般的温柔和夜空中沉默的星辰那般的笃定和坚强,而如今她的强大,却是以带给自己痛苦的方式,有什么东西,蒙蔽了她漂亮清澈的眼睛。
“寒冬已经到来了,事情不会再拖太久,恐怕是要到了了结的时候。”微生缓缓说着,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绛那边,就算再有耐心,恐怕也坐不住了,更急着想要了结他们的,恰恰正是绛。
了结……
直到此刻,孟青夏那看不到底,也看不到任何光彩的眼睛,似乎才微微有了反应,闪了闪,然后回过了神来,凝了神:“决一死战的日子么……”
“发战书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微生笑了笑,如今他和孟青夏这小丫头说话,竟戏剧性地对等了起来,全然不像过往那般,将她当作一个小孩子看待:“如今也正是夏联军士气最高涨的时候,说起来,孤注一掷,倾巢而出,也未必能让九夷占了上风呢……联军已经往这会师了,不必撑得太久,我们便会有援军。”
“哦……”孟青夏顿了顿,她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联军会师的问题上,默了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就算九夷败了,绛也不一定会死,不是么……”
就算九夷人投降了,夏胜利了,绛也不一定会死不是么……她要的,可不仅仅是这样……
微生一愣,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反倒是湛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地看着孟青夏,注视着她脸上每一寸的表情变化,试图探究她脸上的情绪,试探性地问道:“以您的意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湛可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竟有些畏惧起这个突然变得让他们陌生的女人……
孟青夏轻轻地抬起了眼帘,看向了发问的湛,湛一滞,神情竟然有些发虚和更加小心了起来,只见孟青夏微微一顿,然后忽然轻轻地弯起了嘴角,悦耳好听的声音波澜不惊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像是年轻的少女在谈论自己接下来想要得到的小玩样一般,只是那带了些笑意的嘴角……分明仍是无情陌生得让湛心惊。
“接下来……自然是以牙还牙了……”
“以牙还牙?”微生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蓦然一笑,由衷道:“青夏,以往,我或许仍是小看了你一些……我想,无论你要做什么,作为你的老朋友,我很乐意能够为你分忧。”
这一回微生没有唤孟青夏尊称,只是以相识多年的老朋友那般的口吻由衷地感叹着。
孟青夏也是微微一愣,似乎也是在反思着微生的这句话,她轻轻地咬唇,然而竟也是微微一笑:“以往……就连我自己也小看了自己……说到分忧,我也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微生。”
……
九夷分东西夷,即便大战在即,但东西夷毕竟是不合,东夷首领也绝对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在绛那狡猾阴险的女人手里丢了对大军的掌控权,分明是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强大的九夷军队却不能在中原夏联盟受创最严重的情况下获得大捷,反而让那些中原人反将乐一军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东西夷根本不合,甚至各怀异心。
绛那女人跟疯了一样,狂妄自大,又目中无人,东夷首领晏殊显然并不愿意在讨伐夏联盟一事上处处都和她配合,尽管……他承认他也对中原这块肥肉垂涎已久,但他才是九夷的首领,而她绛,只不过是个区区女巫,如今绛如此目中无人,像个疯子一般行事,难不成她是想要一口连他东夷也一并吞掉不成?!
为什么是他听命于绛那个疯女人?而不是那个疯女人听命于他这个联盟首领?!
那个疯女人!真以为自己是九夷的主人了?!
东夷军的主帐之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东夷首领晏殊的部下显然也是一个个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喘一个……而他们的首领大人此刻会如此暴怒的原因……正是因为那封今天才刚刚收到的军令,绛大人那儿送来的军令……
帐子里简直是狼藉一片,脾气暴躁的东夷首领晏殊已经把能摔的能毁的东西都毁了,他正在发怒,根本没人敢上前自讨没趣……鬼知道,西夷的绛大人都在军令里写了些什么,才惹怒了他们的首领大人……
“岂有此理!”东夷首领晏殊大喝了一声,他年到中年,五大三粗,眼如铜陵,脾气暴躁,发起怒来,自然很是可怕。
惟有这时……忽然有部下战战兢兢地禀报:“首,首领大人……营外有客人求见……”
“不见!”巨吼响起,直到此刻,暴怒的东夷首领似乎才面色一转,突然又问道:“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