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配饰再现,孟青夏的出现,惊动了有男氏上下,尤其是长老院的那些辅佐小首领赫嘉的大臣们,毕竟孟青夏这一回来,可不是以流落在外的奴隶的身份回来的,听说,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夏后氏白起大人身边的宠姬了,更何况,她还是拿着这个象征着有男氏之主的信物出现的……
这些老臣们,没有一个不知道,昔日这个孩子是如何被捧为所有人的掌上明珠的,她的父亲曾是有男氏英明的君主,骁勇善战,姬姜女自小聪颖,颇受父亲疼爱,甚至于,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信物交给了她,只可惜……黄河流域连年不断的氏族斗争的战火终于烧到了有男氏的头上,昔日算得上强盛的有男氏在权力斗争中遭了殃,在首领战死之后,他们不得已投了降,以保住全族上下几乎被屠杀殆尽的血脉,当年姬姜女尚且年幼,而继任的容成,将这个手足妹妹,当作了奴隶奉献出去投诚,才得以休戈止战,这几年,有男氏一蹶不振,早已不复昔日荣光,但多年的忍辱负重,已经让没落的有男氏,远离了权力斗争,得以安身立命……
如今这个孩子回来了,此刻这些长老院的大臣们,几乎都是姬姜女的长辈,即便有些并非追随父亲大人麾下的老臣,他们对她,仍是满心的愧疚,见到她的归来,又见到孟青夏身边为护她周全而来的湛,人们不禁一片唏嘘,有男氏昔日的掌上明珠,在灾难中一步步走来,如今已是那个强大氏族之主身边,颇受优待的宠姬……
看着这些一个个面色复杂又不胜感叹的有男氏人,孟青夏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有男氏起起伏伏风雨飘摇的命运,毕竟她不是姬姜女,她也无法承载姬姜女对有男氏人的爱与恨,看到这些有男氏老臣子,孟青夏也无法生出半分唏嘘过往,阔别重逢的心情。夹答列晓
此刻的孟青夏,正静静地坐在那,她的面容沉静,并不爱说话,人们也并没有生出半分异常来,毕竟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的事,性情与小时候不一样也是有的。
“是谁说要见本首领?”
帐子内一片寂静,人们面面相觑,心情复杂,却又说不出话来,这场面有些尴尬,直到那仍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方才搅乱了这一帐内的沉默,直到此刻,孟青夏那平静的神情才微微有了变化,她漆黑的瞳仁微微地敛起,“咯”的一声,手中的茶水也已经放下,目光转向了那帐子口。
只见那帐帘被侍女掀开,一道小少年的身影从外而入,孟青夏眯了眼,静静地审视着这个唇红齿白,如同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儿,那小小的少年身穿着华服,小小年纪,便气势汹汹,眉目分明,眸如珍珠,看上去亦十分机灵,说实在的,孟青夏乍一见到这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少年的五官面貌,和她倒是有几分相似,若说不一样的,孟青夏就像一只温顺且藏匿了利爪的猫,而这孩子,分明是只见到谁都龇牙咧嘴,生怕别人轻视他的幼虎。
“赫嘉大人……”帐内的大臣们见自己的小首领来了,忙站了起来,向他行礼。
小赫嘉并不理会这些大臣,在他眼里,这些老东西最遭人烦了,他才是有男氏如今的首领,就是父亲大人也不曾质问他任何事,但这些老东西,总是不许他做这个,劝他又三思那个的,烦都要烦死人了,小赫嘉哼了一声,随即那傲气的眸子便转向了这帐中唯一一个见到他而不行礼的女人……
“你……你为什么不向我行礼!”原本气呼呼的赫嘉,在见到那个肤色白皙面容秀美,甚至还,和自己有一点像的女人时,神情也是一愣,在斥责她时,竟然还有些迟疑了……
孟青夏蓦然扬唇,也微微露出了笑意:“你就是赫嘉。2”
不过是个被人宠坏了的男孩,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嗤,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孟青夏身边的湛嗤笑了一声,他心中难免还对孟青夏不顾白起大人的命令大胆涉险而不满:“不知天高地厚这一点,倒是和你颇为相似。”
孟青夏未恼,这个被人这样轻蔑的调侃的少年倒先恼了,那粉嫩的少年突然整张脸到脖子都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但他仍是有所顾忌,还不敢轻易对付这两个人,更何况,那个女人的来头好像还不小,迟疑了一下,这个小少年努力地忍下了胸腔里的愤怒,哼了一声:“你,跟我去,父亲大人答应要见你了。”
别扭而又不甘的口气,看得出来,这小首领,对孟青夏还是颇为忌惮的,就连平日里的无法无天,都有所收敛,他不曾见过孟青夏,也不大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父亲大人既然答应要见她,他也不敢轻易动了父亲大人要见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不讨厌她……
孟青夏点了点头,便随之起身,赫嘉是要亲自领她去见容成。孟青夏要走,湛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往的,谁知道有男氏这些小东西老东西安了什么心,随着赫嘉,孟青夏与湛去了容成的寝帐,帐外守着他的侍从,赫嘉将她送到了这,便止了步伐,指着孟青夏道:“你进去吧,父亲大人就在里面。”顿了顿,赫嘉又把手指指向了湛,不快道:“不过,你不能进去!”
就在此时,那帐子从里而外掀了开来,进入孟青夏眼帘里的,是一道俏丽的身影,身姿窈窕,乌发美丽,柳眉杏眼,肤白唇丰,眉宇比之年少的少女要少了几分青涩,比之妖娆的妇人,又多了几分清丽,她端着一盆脏水出来的,待见到帐外的孟青夏时,忽然便愣了一愣,神情有些吃惊,随即便扬唇露出了笑意,好像一眼便认出了她来:“阿夏。”
孟青夏也是一愣,眸中闪烁不定,随即抿唇,不露太多的情绪:“昆白。”
是了,当年白起不曾要了昆白性命,将她赐予了投诚的容成,既然是白起所赐的人,容成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她,看她身形窈窕,眉宇间全无少女的青涩,孟青夏便知道,她二人虽然年龄相仿,但终究是有所不同的,这种差异,肉眼可观,她是未曾琢磨的半大孩子,而她是越发娇艳,盛放开来的女人了……
“容成大人在等的客人,原来就是你,多年不见,阿夏你可还好吗?我听说,你过得不错,若不是容成大人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或许我早就有机会能够见到你呢,哦,对了,容成大人正在里面等你,你快进去吧。”
昆白笑吟吟地说着,她待她,仍是从善如流,但孟青夏心里很清楚,她看不懂她,如今的昆白,已经不是昔日的昆白,但要说哪里不一样,她也并不能说清,顿了顿,孟青夏也只是点头,比起昆白的热情,孟青夏的态度则显得冷淡许多:“多谢。”
“昆白,你认得她?”一直好奇着睁着一双眼睛看她们的小赫嘉,终于撅着嘴嘟囔出声,这个在人前还飞扬跋扈得很得小少年,见到了昆白,便突然朝她挨了过去,两只小手抱住了昆白的腰,蹭着脑袋,像个寻常孩子一样撒着娇,全无先前的傲慢和跋扈。
“赫嘉大人,您的父亲正要召见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您可不能在客人面前失了威仪。”昆白笑了,松开那抱着她腰的两只小手,小赫嘉的小脸上似乎有一瞬的失望,然后耷拉着脑袋,如斗败的公鸡,不敢再露出小儿对昆白的娇憨与依赖之举。
孟青夏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什么也没说,向湛留了一个要他守在外面的神色,便掀帘而入了。
进入这间帐子,孟青夏便不由得皱了皱眉,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药味,在这样的冬季,竟然也显得闷热异常,让从外而入的孟青夏,也感到了一阵的不适,这帐子不大,视线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阻隔,床榻之上,卧着的正是容成,只是那被褥厚重,而榻上的男人,消瘦而憔悴,时不时传来一阵低咳的声音,因为消瘦,脸上的血肉都好像要凹陷进去一般,哪里还像是,当年英武不凡,就连白起也颇为怜惜他才华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