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又惊又怒。碧青过来扶住她的手臂,着急道:“夫人,大少夫人死的消息没人传出去啊,林大人他们来得也太快了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碧青我们赶快过去拦着。刘文,相爷在屋内,你去把相府唤醒,告诉他林大人来了。”大夫人简单地吩咐两下,急急忙忙地又朝新房那边跑。
此刻,新房那边卫姨娘让李姑姑打了热水来,动手拧着帕子给死去的新娘擦身子。见她毫不避讳死人,李姑姑不忍地道:“大小姐,还是让老奴来吧,这事儿不适合您做。”
“这孩子昨天跟勇儿拜了堂,又是因为勇儿才这样死去的,我就算是为勇儿赎罪吧。”她怎么也想不到,儿子风光成婚的第二天她竟然亲自给儿媳擦尸体。她还没享受到媳妇的孝道就……
眼眶里泛着泪光,温和被凄楚所取代,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也是极难过的。她不愿假手他人,李姑姑只好去衣橱里取了事先准备好的衣裙放在一边,等着她把尸体擦干净了好换上。同时,心中也在喟叹着好事总是少之又少。
接连换了五六盆水,新娘身上的污渍才干净了,可那触目惊心的痕迹着实灼痛人的眼。李姑姑端水出去准备倒,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哐一声门被踹开,华丽装扮的贵妇人快步奔进来直朝喜床的方向。为方便她做事,李姑姑将床帘用金钩勾起来了,贵妇人一眼就看见了床上双眸合不上满身被虐伤痕的女子,顿时扑上去抱着尸体大哭起来:
“佩佩啊,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娘亲就去了?我跟你爹都欢欢喜喜地等着你三朝回门,这才一天啊你就走了,你要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悲戚的声音不含一点做作的伪装,满目伤悲的贵妇人紧搂着光裸的尸身失声痛哭着。
“佩佩,佩佩?”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跑进来,看见悲哭的爱妻和她怀中不忍目视的女儿,泪水纵横跌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我的好女儿,爹娘都上了年纪了,你怎么忍心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呜呜,小姐,小姐你不要丢下萍萍。”后面来的小丫鬟站在旁边,大把大把地抹着眼泪。屋中哀哭声一片,可那女子却再也活不过来。
“丞相家怎么养了这样的畜生!我好好的女儿竟被凌虐而死,这身上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
眼见着这一家痛失爱女的悲伤模样,卫姨娘眼中流下泪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林大人,林夫人,请你们节哀!”
一向骄傲的主子跪在了被人面前,李姑姑吓得一慌就要去扶她,卫姨娘推开她伸来的手身子跪得笔直,咬紧牙双眼凄哀地看着他们。林佩佩的死的确是她儿子造成的,丞相和大夫人都准备掩藏消息了,可林尚书夫妇还是来发现了。她要是再袒护安勇势必会激起他们的愤怒,为了她的儿子也为了相府,她情缘用自己一跪换取息事宁人。
可惜,心想事成大多只是吉祥话,成不了令人信服的真谛。
林夫人放开死去的林佩佩,脸上涕泪交加,起身扬手啪就是一巴掌甩在卫姨娘的脸上。门口,赶来的大夫人不偏不巧地就撞见了这一幕。惊诧中,被打的卫姨娘弯下腰朝他们夫妇重重地磕了个头,语气诚恳道:“要是打我能让大人和夫人消气,我卫玲心甘情愿。”
“大小姐。”李姑姑揪着心,她额头上已经撞出来个血包,脸上血红的巴掌印跟白皙的肌肤对比鲜明,头上的发髻也乱了,显得很是狼狈。
“打死你又如何?本官的女儿能回来吗?昨天好好地将她送上花轿,你们相府的禽兽却把她玩弄至死,当真以为丞相府的门槛高本官就不敢如何了吗?告诉你,这件事绝对不会这样就完了,就算本官官职不保人头落地,也要恳请皇上给我们尚书府做主!本官的女儿,绝不能这样无辜地死去!”林大人心中悲伤,对安勇凌虐林佩佩致死万分愤慨,扯下床幔将林佩佩的尸身裹好,抱在怀中道:“萍萍,扶着夫人,咱们带小姐回家!”
看事情闹大,大夫人上前制止道:“林大人别生气,这件事咱们好商量。您若抱着佩佩这样出去,别说丞相府就是你尚书府也是颜面不保。”
“颜面?”林夫人尖锐地喝了声,痛斥道:“我们女儿都死了,颜面这东西还有什么用?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佩佩带回去,免得让你们相府的肮脏沾了她!夫人,你最好别阻止不然就是自讨没趣儿!”话说完,伸手就是朝大夫人一推,顺势拔下头上的金簪指着她们,狠狠道:“人长眼,这东西可没眼。”
碧青生怕林夫人手中的金簪伤到了大夫人,连忙拉了她躲在一边,被李姑姑扶着的卫姨娘也是吓得脸色发白。三人快步走出新人房,出了院子林家跟相府护卫对峙的家丁们就围了过来,将他们保护得好好的。被刘文唤醒赶来的安禄一下就见了这让他头疼的一幕,赶过来赔笑道:“林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凡是都有要余地。你放下令千金,我们好好商谈,如何?”
“如果今天死的是你嫡子,本官就跟你好好商量!”林大人抱紧林佩佩,冷眼相对。他林家就那么一个嫡女,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他安禄还一副好商量的模样,当死了的是个小丫鬟吗?他官位不及丞相高,也不代表能随意令人捏圆捏扁。既然害死他的女儿,安家一定也要付出死人的代价!
安禄被他惹怒,好如烈火上浇了油火气更甚,怒道:“林大人,说话前最好掂量掂量!”
“我们尚书府不怕丞相府,丞相你妄自为百官之首却纵容儿子做下这般畜生不如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教训我家大人?”林夫人不甘示弱站出来,捡起地上一块手掌大的石头就朝安禄砸去,用行动告诉他们泼妇是什么样的。“我女儿被害死了之后,你们竟把陪嫁的丫鬟们都抓起来,企图隐瞒佩佩的死。要不是萍萍机灵,从小门跑出去到尚书府给我们报讯,都不知道何时才能知晓佩佩的死讯。论歹毒,除了你们丞相府谁家敢这么做?”
“我女儿都死了,你没惩治凶手不说,还派人阻拦我们进府。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丞相府不把凶手交出来,本夫人就天天来相府门前哭,让炎京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看看,你这丞相是怎么当的!”林夫人大悲之后满腔伤怒无处可宣泄,干脆张嘴就骂起来,哪还管什么贵妇仪态。
林大人也满口警告,恨恨说道:“丞相,要是本官和夫人女儿今天不能完整地离开相府回去,天黑之前跟本官交好的大人们就会齐集尚书府,一起进宫请皇上圣裁!”
怒火中烧的安禄闻言,心里大骂了声老狐狸,僵着身子跟林大人对视起来。相府的护卫和林家的家丁各占一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紧张。这边动静太大,各个院子都派人瞧瞧来打探消息来了,得知事情的真相很多人都给震撼惊骇得无以复加。
“小姐,事情就是这样了。”碧瑶阁内,鱼璇玑斜靠在软榻上,手指随意地翻动着书页,惬意而闲适。拒霜把探听到的消息一一给她回报了,末了还感叹了一句:“大公子平时看起来也不是那样凶神恶煞的人,偏偏把新婚妻子那样害死,简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鱼璇玑左手拿书,右手伸着烤了烤火,冷淡道:“很多事看表面就永远也得不出真相。”纵欲凌虐,这个手段极其好,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小丫鬟要逃出府去啊?”拒霜好奇问着。今早陪着鱼璇玑早饭后散步,看见惊慌失措满脸泪痕的萍萍,她就说了句那不是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么。鱼璇玑就站住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话,起先她还闹不懂为什么要那么说,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她那样做可是放了萍萍回尚书府报信,不然林尚书他们哪里能来得那么快。
她家小姐的可是越发厉害了,像书本说,那叫一叶知秋。她现在最崇拜的就是鱼璇玑了,她简直快成了神了,次次都神机妙算!
鱼璇玑用手上的书在拒霜脑门上一砸,起来丢下书将披风披上,看样子像是准备下楼出门。拒霜摸了摸没被打疼的头,嘟嘴思索着她那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想到萍萍的神情好像就有些明白了。眼睛孰地亮起来,对她的崇敬又更上一层。
林佩佩死在新房,林大人夫妇待人抢尸的事在相府私下传开,大夫人下令不准人谈论,但大家都知道了是那么回事。人已死,红绸自是不能挂着,下人们忙着把红绸和一切喜庆的东西都撤下来,府中又有另一番沉默的忙碌。鱼璇玑带拒霜出门时没人给他们准备马车,她就让拒霜去雇了辆马车,乘马车在炎京繁华的街道各处转悠了一圈儿,路上吃了点小点心充饥,快下午的时候又去了付翠楼。
相府红绸落,尚书府已经挂起了白纱,入眼来一片素缟,被满地堆砌的积雪映衬着越发惨淡。一个下午的时间,林家嫡女命丧丞相长子身下,尚书偕同夫人抢尸的事就传遍了炎京。安禄不会允许这样的消息传出,林尚书虽想为女儿讨回公道,也不至于用这种近乎玉石俱焚的法子毁了安勇的同时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旁人口中的笑柄。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很想看到现在这个局面!不得不说,襄惠帝是深谙帝王权术的,可他做皇帝多年却没什么建树,朝政也日益*。
天诀已是日落西山,什么时候命数才能尽呢?
------题外话------
咳咳,有人在看么?没见人冒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