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姻揉揉红肿的咽喉,泪眼汪汪看向他:“我是来救你!”
“救我?”
秦牧眠笑了,这话说得稀罕,他府中上上下下多少影卫在暗处藏着,还需要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来救他么?笑话,简直是笑话!
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脸却阴沉了下来。是啊,府中各处埋伏着影卫,怎地白芷姻这一个大活人都已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了,这帮影卫倒是都没有一个察觉的?
仿佛已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白芷姻的下巴一抬,洋洋自得:“我可是神出鬼没的主儿,他们想感知我的行踪?再修炼上个把年吧!”
如此语气,当真张狂。
秦牧眠开始觉得有些意思了。
“你倒说说看,怎么个救我法儿?”
“秦公子难道不知晓外界怎么传你的?”
“知道,不就是说我得了疯病么,说我是为那死去的王妃伤心疯了!”
“那秦公子觉得呢,自己疯了么?”
秦牧眠笑笑,看着她:“那白姑娘觉得呢,我疯了么?”
白芷姻向他坐近了些,两只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左右转了转,打量着他眼底的乌青:“现下或许还未疯,不过待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秦牧眠把她的手轻轻拨下:“你倒还是个有眼力的主儿,既然知道,便赶快走吧,你瞧瞧,天上的月亮都快隐去了。”
他说得没错,天上的月亮果真被几朵云遮盖着,已快没了踪影,而离他发病的时辰,已不远了。
没晚,只要到这个时辰,他都会头痛欲裂,如疯了一般,会嘶吼,如野兽,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发病时,谁人也不能靠近,只红啊袖可以,红啊袖的温香软玉像是他的安乐窝,他抱着红啊袖,便可进入深沉安眠,连鬼谷先生都觉此事蹊跷,但只查不出缘由。
他也曾怀疑过红啊袖下毒,可每每他痛不欲生谁也不敢靠近之时,是红啊袖第一个冲了出来将他死死抱住,任他的牙齿在自己腕上狠狠咬出血印来也不放手,这才让秦牧眠对她渐渐产生了依赖。
更何况,红啊袖自小便跟着他,他了解红啊袖的秉性,红啊袖爱他,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只有一点他不敢承认,他这病是在夏侯眉妩死的当天开始发作的,且,一次比一次厉害,他甚至觉得这就是夏侯眉妩对他的诅咒,诅咒他这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歌儿,他放在心头的歌儿,终是恨了他。
他的神魂一下飞离,直到白芷姻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回过了神儿来。
“秦公子,你信不信,我可以医好你的病?”
秦牧眠摇头苦笑:“怎么可能,你一个小姑娘……”
话未说完,唇再次被白芷姻堵住,他呆住,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竟觉得自己的魂儿生生飘离,与那一汪水融汇在了一处。
他忽然想起了长歌,来仪阁的灯火遥遥映在他的身上,缘愁似个长。
“缘愁似个长……”
白芷姻软嫩的唇离开他时,如是说。
秦牧眠震惶了,这个小妖精竟然能读懂他的心!
而小妖精,娇笑看着他,勾一勾手指,无限诱惑攒于指尖,无比自信地道:“让我来治好你的病!”
“胭脂姐姐,帮我寻一个人来。”
“何人?”
“神医百草。”
胭脂瞟了一眼白芷姻递给她的信笺,上面写着“兰陵”亲启。
“胭脂姐姐,劳你替我去上楚一趟,找到苏离,把这封信交给他,他自会明白。”
胭脂将信轻轻搁在手边的桌上,笑了:“芷姻,你好端端的,找神医做什么?”
白芷姻毫不避讳:“秦牧眠回来了,他的疯症很严重,我要替他治病。”
“啪”的一声,是胭脂气极,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你还要去招惹他么?”
白芷姻脸上挂着不褪的笑容,点了点头:“是,我要招惹他,我要将他扶持为大瀛至高无上的王,再让他从这个高位上重重跌落,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我要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中,他欠了我的,通通还回来。”
“不值得了,长歌,你能活着已是不易,何必再作践自己这来之不易的性命?”
来之不易的性命?
白芷姻轻轻笑着,眼神逐渐迷离,似是又回到了两月前,她濒死的那一刻。
至今想来,垂死挣扎的恨仍在心底盘旋不去,白玉兰花簪刺入胸膛的那一刻,她不是没有过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之后无法苏醒。
是的,早在她自离忧宫晕倒又重新苏醒后,她便下了这样一个决心,便是结束夏侯眉妩的生命,重新开始,脱胎换骨,报仇雪恨。
她与秦牧眠之间的仇恨,比山还高,比平原还辽阔,那是相国府合族一百多人口,是她的爹爹,亦是她腹中未出世便惨死的两个孩儿。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去了,去得轻而易举,去得云淡风轻,轻得如秦牧眠唇边的一抹笑,笑笑,便消散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便宜的事情?那可都是她至亲的人啊!只秦牧眠一皱眉,一点头,一切便都成了定局。
翻云覆雨手,造化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