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洵眼中泛出哀伤:“为什么?我这么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么,为何还要杀我?难道说,你本就是锦灰山庄派来刺杀我的?”
长歌冷笑:“杀你,是我自己的遗愿,你害我百里家灭门,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八人的命,你死不足惜。”
“你以为是我将百里家灭的门?”夏侯洵惊讶:“怎么可能,我与百里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将之灭门?”
“为了……为了帮崇华帝登上……登上皇位……”长歌一口鲜血喷出,目光变得涣散。
夏侯洵捂住她的嘴:“别说了,若你真想杀我,就活着,等你好起来,我的性命随时可以给你,只是现在,我求求你,一定要撑下去。”
“你竟……不恨我?”长歌眼角落下泪来:“多可笑,你竟不恨我。”
夏侯洵将自己的脸贴在长歌脸上:“我怎么会恨你,我想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
长歌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景渊宫斑斓的雕梁,露出一个凄迷的笑来:“你呢?你会恨我吗?”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那个人的回答了。
“对不起……”长歌喃喃出声,眼前浮现出秦牧眠的脸来,不似往日一般带着淡然的笑意,长歌看得清楚,秦牧眠的眼中,写满了厌恶。
阿眠,我失败了,你终于还是恨了我,是不是?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耳边传来夏侯洵疯狂的声音,有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身旁各色衣衫晃动,景渊宫四处都是匆匆人影,临死的这一刻,才知原来世间色彩如此多姿,从前没有好好欣赏,现今也再无机会了。
“朝看无情……暮有情,送行……不合合留行。长亭诗,诗句河桥酒,一树红绒落……马……缨……”长歌轻轻念着,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旁为她诊脉的太医已跪倒在地:“臣无能,太子妃已薨了。”
“胡说!”夏侯洵一脚将他踢倒:“歌儿怎么会死呢?程公公,把所有太医都给我传来,若治不好歌儿,我让你们陪葬!”
程李子无奈,只得再派人去请太医,景渊宫中,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得出的结论皆是一个:太子妃薨逝,太医并非妙手,无力回春。
当最后一名太医被夏侯洵赶出景渊宫,一声凄厉哭喊响彻在景渊宫的上空,竟是盘旋了许久也不曾散去,所有在景渊宫当值的人都说,他们从未见过太子爷如此失态过。
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失态,而那人已被他亲手刺死,自此,夏侯洵的心也随着长歌的离开彻底死去。
当太子妃薨逝的消息传来时,秦牧眠正在院中煮茶,花绍一把长剑直抵在他的胸口,他却面不改色,递上茶盏:“这茶味道不错,是歌儿最喜欢的,你尝尝?”
花绍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将剑收了回去,转身离开前,他沉声道:“长歌遇见你,是个错误。我帮你逼她走上绝路,亦是错误。”
秦牧眠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伴随着花绍离去的背影,秦牧眠手中的茶杯忽然碎裂,随着茶水留下的,是一串殷红的血迹。
“你不是让我等你回来吗?我在等着,你回来,好不好?”
秦牧眠仰脸向天,阴沉的天拂过阵阵秋风,萧瑟处,有红叶随风而来,比二月花还要红艳,却再无那个女子,拾起地上红叶,对他浅笑:“阿眠。”
一切从苏醒开始。
白芷姻日日醒来,都像是经历重生,只因她如今住着的天枢阁是她历劫后重生的地方,所以每一场梦醒都让她茫然,仿佛又回到当日,她刺杀夏侯洵未果,身上血流成河,悔意不倦,要跟着她共赴黄泉。
那日,她死不瞑目。
而之后的重生,惊世骇俗。
在皇宫中,最能让人感受到时光变迁的地方,是御花园,每日漫步园中,看一些花凋零,另一些花却开始吐蕊,像是即将消逝的生命终于在它处得以延续,开出的,是不沾惹过去的另一段芬芳。
冬月十九,御花园中的白梅一夜之间尽数开放,伴随着这新生而来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雪,将皇宫内外装点得妖娆。比这场风雪还要妖娆的,是裹在白狐裘中一身盛装的夏侯眉妩,撑一把竹伞,于风雪中缓步而走,似是在欣赏风景,又似是单纯地在走路,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走至梅林,夏侯眉妩的脚步顿住,顺手掐下探在她面前的一枝白梅,放在鼻前嗅了嗅:“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说,是折了好,还是不折好?”
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听她这么问,皱眉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看到她手中的白梅,灵机一动,甜甜地道:“自然是折了好,与其在枝头凋零枯死,不如在最好的时候被惜花人折去,也不枉盛放一场。”
“是啊,连你都懂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夏侯眉妩笑笑,将白梅递给了小宫女。
小宫女好奇地问:“公主,你说的是谁?”
夏侯眉妩只是笑而不语,穿过繁密梅林,刚窥见揽香亭一角,庭中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夏侯眉妩愣了愣,转身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