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停止了喘息,呆呆地看着床顶,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歌儿?”秦牧眠也停下了身体的动作:“你怎么了?”
可是,长歌却没有听到,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玉玺上刻着一个名字,那名字的主人现下正伏在她的身上,叫做南宫牧眠。
大瀛国命定的君主,是南宫牧眠,玉玺如是说。
秦府的夜很静,该休息的,早早地熄灭了房中的烛火,不该休息的,栖身于各个隐晦的角落,窥探着静夜中的一举一动,他们是秦府的眼睛,若你想心怀鬼胎,首先要在心中掂量掂量自己这颗脑袋够不够如此多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分享。
竹吟隐匿于来仪阁的梧桐树上,远远地眺望着秦牧眠的房间,终于望见烛火熄了,他靠着树枝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下来,闪到了一旁的花园里。
他皱眉看着园中的花木,仔细回想着,千媚楼的后花园中,百花开遍,香气馥郁,种类不比秦府里的少,可是,她最喜欢的,该是哪一种?
竹吟拿出怀中的香囊,放在鼻端深深嗅着,仔细辨认着每一种香味,兰花的雅致,牡丹的浓郁,桂花的甜腻,以及茉莉的清淡,各种花香在鼻尖萦绕,最令他感到熟悉的那个,是胭脂衣袖间也淡淡散发出的那一阵清新淡然的味道,那是茉莉。
竹吟仔细收好香囊,依旧面无表情地朝花园的深处走去。
胭脂每日清晨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推窗,从她的窗子向外望,刚好可以看见满院的花木,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一件事。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胭脂姑娘爱花,惜花,而她平生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将她的花糟践,她以为,竹吟便是那个糟践花的人,自然便犯了她的大忌讳。
次日胭脂晨起,依旧是照例推开窗户,可却突然意识到门外的花早在前一日晚就已尽数被毁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地零落成泥的落红而已,心中便没了兴致,只漫不经心朝窗外扫了一眼,便回转过头去,可身子却忽地一顿,她又急忙往窗外看去,满院的落花仍在,可院落中央那一方她最喜欢的花圃里,茉莉竟又重新生长出来,竟比她先前栽种的还要繁盛,她甚至可以闻到诱人的清香,自花圃中一点一点四散开来,飘满了千媚楼每一个角落。
“我赔你。”竹吟淡淡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胭脂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男人,倒真把花赔给了她,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茉莉。
“他叫竹吟……”胭脂轻声念着竹吟的名字,想到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没来由的,心中竟流过一丝温暖。
她寻了竹篮,迫不及待下了楼去。站在花园里,茉莉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她摘下来一朵闻了闻,清淡的香气里,仿佛还有另外一种味道。
她闭上眼睛,想到那一身青衣的男子,不觉莞尔,这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身边过客匆匆,逢场作戏是生活,情爱是陪衬,讨她欢心的人何其多又何其容易,可是真正将她放在心上的,除了重云,陌生人中,竹吟是第一人。
只是,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做成的骨肉,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例外?
胭脂失魂而笑,毫不留恋地关上了窗子,再无花香盈鼻,不见不思不念,心才能得以保全。
情爱是毒,痴傻女子爱饮,她胭脂可不爱。所以,千媚楼第一花魁胭脂,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动心的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永生永世,都是。
她拈起一个香囊藏于袖中,而此时此刻,大瀛皇宫里,崇华帝端坐于宸曜宫中,原本批阅奏折的笔忽然顿住了,悬在半空中,久久未曾落下。
“你是说,相国的女儿找到了?”崇华帝回头看着魏公公。
“正是,”魏公公颔首道。
崇华帝放下笔,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这消息可靠么?”
“皇上放心,这消息绝对可靠,早在十年前就不断有人向天机阁出高价要买相国千金的下落,天机阁在这十年间费尽心思,终于找到,只是他们还在等出价最高的那个人,所以消息还没有被卖出。。”
“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办。”崇华帝道。
“皇上放心,奴才定会办得圆满。”魏公公看着他,小心翼翼问:“皇上,有一件事,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崇华帝抬眼看着他:“你一向办事利落,如今怎么变得吞吞吐吐了?但说无妨。”
“拒奴才的手下回报,夜贵妃前几日夜里出了趟皇宫,却是去了天机阁,在那里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再回来时,身边便多了一名宫女,如今已安排在她的静夜宫中当差。碍于夜贵妃的身份,奴才不敢去查那宫女的来历,只得如实向皇上禀报了,求皇上定夺。”
魏公公每说一句,崇华帝眉头的阴影便越重,待他将话说完,崇华帝的脸色已很是难看了。魏公公胆战心惊地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崇华帝。
崇华帝沉默了良久,忽而站起身来,魏公公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皇上息怒啊。”
“摆驾静夜宫。”
崇华帝说完,拂袖而去,魏公公连忙爬起来在他身后跟着,虽然诚惶诚恐,可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捉摸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