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夏旋开口:“谢谢你帮我照顾——”
“他也是我儿子,我说过的。”她话还没有说完,池桁已经截断。
“......”
“......”
“你什么时候把琛琛送回来。”片刻的沉默,夏旋又开口。
这句话她已说了好几次。
每一次——
池桁都会......
从那晚,她回行宫找爱瑞德,夏琛琛就被池桁带走,等她早上醒来,想起时,打电话过去,池桁已带着夏琛琛一起,只是告诉她,是她要他照顾的。
他正照顾着。
她想去找他,把夏琛琛带回来。
池桁却说:“你不是要陪着爱瑞德吗?你好好陪他吧。”
说得夏旋一时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爱瑞德,她闭上眼,把心里的湿润咽下。
这次——
“你不是要照顾爱瑞德,夏琛琛还是我照顾吧,等——”
等什么,池桁没有说。
握着手机,夏旋只听到他低沉的呼吸。
侧头看向晒着太阳的爱瑞德,看着他苍白没有血色,几天下来更瘦的脸,虚弱而咳嗽的身体,合了合眼,心生生的疼痛,她睁开:“过一段时间我去接琛琛,他在干什么?”
过一段时间她再去接夏琛琛。
现在——
爱瑞德身体......
爱瑞德也侧头看着夏旋,听着她打电话。
“我让他接电话。”
电话里,池桁说。
他说完,一会儿后,手机里一个糯糯的童音响起。
“妈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夏琛琛小屁孩的声音。
很大声,板着,貌似很生气。
夏旋握着手机,可以想到手机对面夏琛琛小屁孩小包子脸皱起,昂着小脸,皱着小眉头,拽拽的小模样,昂着头斜眺你,告诉你,我很生气,很不高兴。
夏旋淡淡的笑了。
这样的笑,只有在想起小屁孩夏琛琛时才会有。
想笑,又可笑。
爱瑞德在一边见到,嘴角的弧度也深了深。
知道多半是夏琛琛接的电话。
他等着。
“你听谁说的?夏琛琛,妈眯怎么可能不要你!”夏旋笑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我不要和这个老男人呆在一起,他——”
夏琛琛似乎很苦恼。
“怎么了?”
“他老是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他说。”夏琛琛别扭的哼一声。
可以想像那幅小样。
拽拽高傲的模样。
“......”夏旋无语。
“老是我和说妈眯以前的事。”夏琛琛又说。
“......”
夏旋很无语。
“他老向我打听你和爸爸的事,还老叫我叫他爸。”夏琛琛简直是抱怨。
“......”夏旋哭笑不得:“好了,你乖一点,相信妈眯,会来接你的,想妈眯和爸爸了吗?”
她又问。
“不想。”
夏琛琛仍然很不高兴,回答的很干脆。
夏旋乐了。
把手机放在爱瑞德的耳边:“你跟琛琛聊两句。”
“嗯。”爱瑞德点头。
和夏琛琛说了起来。
夏旋眯合着眼,她不把夏琛琛接回来最重的是,池桁不放人。
爱瑞德对池桁提过几次,池桁软的硬的,只有一个意思,他要留夏琛琛在身边,那是他的儿子。
夏旋眸中闪过一抹什么,她敛起。
看向爱瑞德。
微风吹过,合着阳光,很舒服。
“爸爸身体好了吗?”夏旋听到刚刚还一幅拽拽的模样说不想的小屁孩很是可爱的问爱瑞德身体好了没有。
夏旋勾唇。
爱瑞德的脸上也全是宠溺,他握着夏旋的手:“好了,琛琛呢?”
“琛琛也很好。”
“我跟妈眯也是,别担心,好好玩,过几天我和你妈眯去接你。”爱瑞德笑着看夏旋一眼。
夏旋心紧了紧。
面上依然笑。
“妈眯,爸爸,再见——”糯糯可爱的童音消失在手机里,挂断通话,夏旋和爱瑞德迎着微微的细风,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对方,夏旋走到爱瑞德的身后,站在伏着他的轮椅。
“我们等你身体好了,再去接琛琛吧。”
夏旋从后面抱住爱瑞德,把头埋在他瘦得只有骨头的背上,抱着,虽然硌着,却熟悉温暖。
她深呼一口气,想哭。
笑笑,她为什么要哭呢,他还是好好的,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好好的,温暖的,她有什么可哭的?
不是吗?
夏旋把爱瑞德抱得很紧,她紧靠着,感觉到他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再放松,他把手机给她,双手握住她的,慢慢的交叉,伸进她的十指间,十指相扣。
扣得很紧。
“好吗?”
像索要承诺一样,夏旋半晌松开手,依然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上,脸贴着他的贴问他。
“......”她似乎听到他的叹息。
感到他十紧扣着她的手更紧。
“好不好?你答应我!”
她仍然执意的问,要他答应她。
好像他答应了。
答应了她的要求,有了承诺,未来的许诺,她就可以相信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阳光下,微风里,夏旋从后面抱着爱瑞德,圈着他,脸贴着他的贴,亲密,他的手,大手密密的包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在夏旋等到又想要再问时,他开了口。
他说:“好!”
一句承诺。
一句诺言。
“爱瑞德,谢谢。”夏旋高兴了。
似乎这句承诺让她身上的沉重消失。
爱瑞德转过身,抱住夏旋,温和飘逸的脸上苍白虚弱瘦削笑起,俊朗如谪仙。
夏旋也是。
笑容灿烂,灿烂得似没有阴影。
......
“他开心就好。”离得阳台很远的底楼花园里,几个人一起朝着这里走来,听到笑声,抬头,看着阳台上相拥在一起笑着的夏旋和爱瑞德,他们停下脚步。
走在前面的正是几天没有出现过的女王还有住在行宫里的安娜。
后面是跟着的随从。
看着对着夏旋笑得温柔的爱瑞德,女王叹了一声,眼中复杂难言,闪过很多,闭上眼,再睁开,最终只停下做为母亲慈爱的光,看了爱瑞德很久,见他是真的开心,虽然悲伤,痛,但在最后,能看他这样开心,夏旋——
就算了。
看夏旋也不像见她时的样子,顺眼许多。
不再说什么,远远的看着。
几个孩子里,女王一直以来最疼的就是爱瑞德。
不只是因为爱瑞德身体不好,更因为他从小最懂事,最听话,她一直想把最好的给他,只是他的身体——
没想到却看上夏旋,还要娶回来。
这是爱瑞德唯一违抗她,所以她更不喜欢夏旋。
不过因为爱瑞德的病,加上他护着,喜欢,就算了。
心里却不非常不喜的,如今,女王的眼中有了一抹释然。
夏旋并不是没有可取的,以前她也许有些偏颇,此时看着,女王眸中闪过什么,又恢复成英明的光。
“不去了吗?姨母?”
安娜在旁边看着,眼中欣慰。
一天天过去,悲伤中能看到爱瑞德这样开心,夏旋是一个好女人,她欣慰。
“不了,就这样吧。”
女王摇头,又看了夏旋一眼。
转身。
眼角抹开一滴泪,洒落。
安娜也欣慰的笑着再看一眼跟着离开。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爱瑞德的病不再发,他的身体——
或者说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凝固,停止多好!
停止在最美的时候。
只是时间永远不会为任何人而停止,无论是美好还是悲伤。
它都会无情的划过。
把一切抛到过去,岁月的洪流里,淹没。
......
天气好的时候晒太阳,不好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窝在客厅里看书,上网,看电视,一起吃饭,睡觉。
虽然什么也不能做。
也不能出去。
爱瑞德的身体支撑不了太过强烈的动作和运动。
就是这样,夏旋很满足。
真的。
很满足。
她学着下厨。
做饭。
两人一起品尝着新做出的菜品。
相视一笑。
有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看夕阳,落下。
看晨起的太阳。
染遍彼此的脸,凭添上金色的光晕。
环着彼此,在微凉的早晨为对方取暖,呼吸,身体贴着身体,心也贴着心。
紧紧的。
听着彼此的跳动,越来越快,似乎合二为一。
跳到一起。
成为一个心跳。
一个人!
在太阳跳跃出地平线的瞬间,在阳光落下的刹那。
全身沐浴在金黄色的光晕中时。
他们也会亲吻,淡淡的,浅浅的接吻。
吻着彼此的颊,颈。
手背。
额头。
坐着,佣抱着,不停的接吻。
深情的,温柔的。
整个行宫,花园,走廊,阳台,书房......一一在短短的十天内留下了他们所有的足迹,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一个个幸福甜美的瞬间。
“我后悔,小旋,若是知道......我想带你一起去看海,一起去埃及,去佛罗伦萨,去日本,去马尔代夫,去雅典......我想和小旋走遍世界各地,走遍所有的地方,都留下我们的足迹。
无论在哪里,都会想起。
最后,去中国,看小旋的国家,如果小旋喜欢,我们就在每一个地方定居。”
又一次夕阳西下后,在金色的光晕湮灭的刹那,爱瑞德紧紧的抱着夏旋开口。
温柔的呼吸气息吹抚。
情人的呢喃耳语在夏旋的耳边。
灼热着她的心。
悸动着。
她抬头,侧过身来,看到的是在太阳完全沉下去时一瞬的黑色时爱瑞德眼中闪动的光亮。
很亮,这样的亮,是夏旋没有看到过的。
心里却蹬一声。
觉得不什么不对。
有了不安的感觉。
还没等她想到为什么会不安,不对。
哪里不安。
“如果,人有来生,我一定会找到小旋,找到你,下一世——”爱瑞德突然开口,天地间在太阳沉没后,天渐渐黑沉下去,夏旋看不清淅爱瑞德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他眼中的光。
听到他话中的情,还有执著。
夏旋怔怔的盯着。
一时无法动弹。
看着爱瑞德眼中的光,还有脸上闪动的光彩。
来生?
下一世?
她呢?
她是否也想再遇上他?
这样温柔的男子?
是否还想与他相遇?
相遇在未央!
他未婚,她未嫁,他和她在最初相遇。
她想吗?
“好吗?小旋,下一世,一定要等我,不要爱上别人,不要喜欢别的男人,把下一世留给我,只一世就好。”夏旋望着他,爱瑞德扣紧了夏旋的手指,一字一句慢慢的说。
深情入骨。
直直如看进她的心。
烙印在她的骨血里。
深入她的灵魂。
永生相随。
永不相忘。
哪怕轮回转世。
变了容颜!
换了身份。
凝视眼前明亮带着深情的温柔眸子,夏旋喉中不知不觉哽住,声音变得低哑,她慢慢的启唇:“我愿意,我会等你,爱瑞德,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会等你!”
等你来寻我。
千千万万里人,我等着你!
“真的吗?”
这一刻,爱瑞德的眼晴从未有过的明亮。
那是希冀的,对未来,或者说对来生,对下一世的期待。
也许人没有来生,也没有下一世。
但又何妨呢?
就让人抱有一丝期待。
相信未完成的事,未得到的人,求而不得,爱而不能,最终失去的会在下一个轮回相逢吧。
就让这誓言随风飘散。
“真的,下一世,我只等你。”夏旋脸上笑着,温柔再不复清冷。
心酸得难shou。
这样明亮的爱瑞德让夏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紧紧的抱住他。
半秒舍不得放松。
抱着。
心里有一股预感!
别说下一世,就是永生永世,她也是愿意的。
再也找不到一个对她这样好的。
“小旋,谢谢。”许给我一世。
不止是夏旋,爱瑞德也预感到了。
生命似乎到了尽头。
有人说,人到了生命的尽头,就会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未来的,过去的,现在的爱瑞德就是。
他环着夏旋,沉下去的黑暗里,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看到了下一世。
他和她,再次相遇。
他身体健康,她美丽清冷如初。
他看到了!
爱瑞德慢慢闭上了眼,抬起头,在夏旋的额头,颊间,唇上烙下一吻。
无比温柔的吻。
他这一生最最温柔的吻。
谁也不知道这已是他最后的吻。
爱瑞德环着夏旋的手,太紧,却仍在最后一点点的脱落。
夏旋扬着唇,还在笑着,她想要说什么,低着间,看向这一生,对自己最过温柔最包容,最好的男人,下一秒,笑容凝固在唇边,整个人脸色陡然的苍白,泪如雨下。
“爱瑞德——”
一声夹带着惊慌,害怕,恐惧,焦急的声音划破天际。
“爱瑞德,你不要吓我!”
“......”
***
很多时候,人们回首望断过去,会发现一年也好,十年也好,总是勿勿过去。
快到眨眼之间。
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来不及做,挽回,握住,已是十年。
摊开手,发现,自己手心什么也没有。
除了冰凉的空气。
流逝的时间。
苍茫的岁月!
当一个月真正变成动词,当心里的预感成为现实的时候,心里的悲伤和绝望,痛苦比之之前更加要痛苦千部百部,痛不yu生,那晚,爱瑞德吻过夏旋后,真正的倒下,昏迷过去,醒来也只是一会又昏迷过去。
且不停的咳嗽。
咳出血来。
床边,地板上,全是血。
已经瘦削单薄的身体再一次缩水下去。
瘦骨如柴。
脸色灰白,眼窝深陷,两颊突出。
曾经俊朗飘逸如谪仙的男子在最后的几天迅速的瘦下去,老去,苍老,再不复曾经有过的俊美,再不复,甚至连一丝一点曾经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样子几乎可以用可怖来形容。
身体,衣服空荡荡的如支撑在骷髅上。
飘荡。
而且——
清醒过来的时候越来越少。
往往说不到一句话又昏睡过去。
每天,夏旋都守在他的身边,一直守着,一步也不舍得离开,就怕错过了他的苏醒,就怕看不到他,就怕她一个不注意,错过了什么,每一次他醒来,她都在。
爱瑞德也似乎是记挂着夏旋,每每醒来都要找夏旋,找到了,夏旋握住他的手,就会喘一口气,再次入睡。
然后手松开。
只因他的手已经控制不住握不住东西。
他的生命之火随时即将熄灭。
吊着最后一点火星。
走到尽头。
摇晃着,似乎当那最后一点火星不在,他就再不会醒来。
彻底的逝去。
和爱瑞德一样,夏旋也在迅速的瘦下去,苍白,虚弱下去。
她日夜不睡,守着,刚开始是她不去睡,她要等他醒来,他们一起,后来是她想睡睡不着,她的脑中全是他,眼中也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眼袋,黑眼圈,全都有了。
身体轻飘飘的,瘦到了极点。
脸色苍白发青难看。
谁也劝不了,劝不听。
固执,倔强的守着,拉不起她走,女王也好,安娜也好,袁清也好,得到消息后她就和伯爵来找夏旋了,不过之前爱瑞德还好,清醒的和夏旋一起,夏旋说没事,说休息好就是,她也没多想,就和伯爵回去了,楚离也在同时知道消息后打过电话,从夏旋那里知道情况后,才没有回国。
不然——
而这里袁清回去等到又过了几天再来。
爱瑞德已倒下再没有真的清醒过,夏旋也瘦得脱形。
袁清脸色很难看,她知道夏旋之前肯定骗了她,一问之下知道了点什么,却也不是怪她的时候,见夏旋不动不听不吃不看不语,只看着爱瑞德,劝了好半晌,居然没有效果,直到她差一点一个耳光过去,最后还是用冷水敷脸,夏旋才清醒一会认出袁清。
但不久依然劝不了,袁清也只有陪着夏旋,知道她是为了爱瑞德,直到有人见夏旋再熬下去就会瘦得脱形,身体shou不了了,有人劈晕了她,后来直接用药。
让她去睡一觉。
才好些。
安娜和袁清都陪着夏旋。
女王来呆不久就走了。
只是每次离开脸色都很不好,眼中微红。
看到夏旋,她眼中的不喜几乎没有了,完全释然,甚至——
劝夏旋顾着自己,要袁清和安娜多注意夏旋。
爱瑞德的二个哥哥,还有妹妹,也来了。
爱瑞德和他的二个哥哥,妹妹都不太熟,关系并不很要好,只不过,兄妹就是兄妹,也几乎天天来守着。
对夏旋这个他们弟弟的妻子,哥哥的妻子,和女王一样的从不喜欢到不讨厌。
多少释然。
“夏旋,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守着就好。”又是几天过去,爱瑞德沉睡的时间更久,相对比醒来简直少得可怜,夏旋睁着眼晴,守着,袁清见状,又叫她回去休息一下。
夏旋只是摇头,不动。
一直守着,哪里也不去。
“夏旋——”
“就是,先休息一下吧,休息好再来,我们看着,要是爱瑞德醒了再叫你。”
袁清和安娜见置一起劝。
夏旋依然摇头。
眼晴半刻不离床上躺上的爱瑞德。
“夏旋——”
“.......”
两人等再要劝。
已经很久没有醒过来,沉睡着的爱瑞德忽然醒了,他睁开了眼,睁开眼,首先他就像之前醒来一样,眼晴转动着,找着,等看到一边的夏旋,他转动的眸子停下,不一样的是眼晴很清明。
没有马上又陷入沉睡。
而是专注的看着夏旋,眼晴异样的亮。
骨瘦如柴的脸上,两颊突着,眼晴深陷着,这样睁开眼,睁着,其实很可怕,很可怖。
深陷的两只眼晴里,倏的亮起的两簇光,如两团火,点着。
除此外——
他清醒的开了口,叫着夏旋的名字:“小旋,小旋——”他仰躺着,睁着眼,身体似乎动着,伴着清醒开口后,久违的温和淡淡的声音,他瘦得只有骨头的手动了动。
好像是要握住什么。
要抓住什么。
“小旋——”他边唤边动着。
安娜,袁清都呆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夏旋也看着。
不过——
比起两人,夏旋脸上没有呆愣,片刻她反应过来,马上冲了上去,伸出手,一脸喜悦,欣喜的笑着,握住爱瑞德那不停动着的手,站在床边,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
永远对着她温柔的眼晴。
“爱瑞德,你醒了,你醒了?”
夏旋喜极而泣,手上的触感,眼前的一切,爱瑞德醒了?
他——
爱瑞德瘦得可怖的脸在夏旋眼中还是如以前,从前那样的俊朗,飘逸。
“我就知道你会醒,你一定会醒,不会抛下我,丢下我,爱瑞德——”她握着他不断动着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摸上他的脸,触到满手的冰冷的骨头,骆手难shou。
“小旋——”
爱瑞德也唤着。
眼神渐渐的温柔,脸上带起了笑。
慢慢不再可怕,是心酸苦涩的痛。
“爱瑞德!”
夏旋应着。
把握在手里爱瑞德的手也触到她的脸上,让他感shou:“我在,我在,爱瑞德。”
“我不要丢下你的,不会不要你,小旋,我——”爱瑞德只有骨头的手在夏旋脸上慢慢移动,颤抖的颤微微的动作着,一点点的说:“我,我——”他眼中光逐渐暗下去,像风中摇摆的火苗,随时要熄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夏旋又笑又哭,欣喜着泪流满面:“我知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爱瑞德颤抖的摇头,还是说着:“我我,我......爱你!”
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夏旋眼中的泪再次落下。
她就知道。
“我爱你,夏旋。”爱——
爱瑞德仰着头,似乎要看她,仰着,专注的凝视着她,手触着她的脸,感shou着脸上她的手,扯着唇,苍白,又说了一遍,比刚刚,一口气说完。
吐出一口气。
仰起撑起的一点身体又落回床上,明亮清醒起来的目光差一点合上。
脸色也是,刚刚清醒变得红润的脸色又再次灰暗起来。
“爱瑞德——”夏旋大惊。
握紧了他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
“爱瑞德?”你醒醒!
“......”
爱瑞德却只轻轻回握夏旋,想睁开眼,想开口又开不了了,好像先前突然支撑起的一口气将要散去,马上就散去。
“爱瑞德——”
不止是大惊,夏旋明白了。
爱瑞德为什么忽然清醒,清明。
他——
咽下心里的痛,悲伤,苦涩,还有酸痛,她知道他要离开她了。
可是,她不要。
不要他离开。
他的清醒,清明代表着他将要离去。
夏旋宁可不要。
宁可——
宁可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她不要不要他离开。
不要他离开她的生命。
她——
“爱瑞德——”
“......”
“爱瑞德,你不要这样,你睁开眼看看,我是夏旋,爱瑞德——”
“......”
夏旋看得到爱瑞德的挣扎,她不要他离去,她要紧紧抓住他,她唤着,不断的唤着,她要他醒来,要他陪在她身边,像以前一样,以前那样永远。
她握着他的那样紧。
以为这样就能握住,抓到自己要的。
“你来了?”挣扎着的爱瑞德突然停止了动作,他睁开了眼,再一次,夏旋见状,又一次喜极而泣,她刚要上前,听到他这样说,愣了愣,才转身。
身后,迷离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赫然是池桁。
好多天不见的池桁。
依旧高大冰冷!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站在那里,看着里面,脸上的表情夏旋看不见,看不清,看不到,只看到池桁扫过她,目光落在她的身后,她倏的转回身。
爱瑞德的目光也看着池桁。
他睁开的眼,眼中的光不再明亮,黯淡。
脸色也是灰白。
他手握着夏旋的,眼晴看着池桁:“你答应我的,你——”
他开口。
夏旋感到手一紧,骨头硌着她。
“我知道,你放心,我把琛琛带来了。”池桁看着爱瑞德说。
两个男人对视。
对话。
话中的意思——
夏旋一惊,低下,才看到池桁手牵着夏琛琛,夏琛琛睁着大大的黑辘辘的眼晴看着她和爱瑞德,小小的包子脸上,是茫然,还有担心,小嘴抿着:“妈眯,爸爸——”
听到夏琛琛糯糯的童音,爱瑞德精神好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紧握着夏旋的手,望向她,夏旋还没有开口,池桁就带着夏琛琛走上前,走到他们面前。
“妈眯?爸爸?”
夏琛琛睁着大眼,看着自己的妈眯,还有爸爸,茫然的。
“你们不要我了吗?你们说过要来接我的,我一直等,一直等,你们都没有来,你们不要丢下我,我——”此时的夏琛琛不知道是明白了什么还是心里的害怕,或者小孩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什么,再没有平时的小大人样子,睁着茫然的大眼哭着。
“琛琛——”
“妈眯没有不要你,爸爸也没有,不哭。”
爱瑞德眼中闪过宠溺的光,触在夏旋脸上的手想要伸向夏琛琛,想要开口,说什么,急切的,想安慰,可是手刚伸出就无力的落下,夏旋见状,抓住他落下的手,开口,把夏琛琛抱在怀里。
不停的说着,拍着。
她握着爱瑞德的手,一起拍着。
“妈眯,爸爸——”
夏琛琛还在哭着。
“不哭。”
“对,不哭,乖,琛琛。”
爱瑞德看着被夏旋抱在怀里的夏琛琛,低低的说着,看着母子俩,手轻轻的动着,拍着,嘴角也动着,眼中除了温柔还是温柔,还有的是黯淡过后的灰暗。
池桁看着。
他看着——
良久,闭上眼。
久久才睁开。
耳边,是夏琛琛和哭声,拉泣声和夏旋的声音,还有爱瑞德的。
他听着。
又再看着。
深黑的眸闪过什么,敛起,更加的深更加的沉。
他看到爱瑞德眼中最后一点点的光消失。
看到爱瑞德不舍而留恋的看着夏旋和夏琛琛的目光,陡然闭上眼,手颓然松开。
池桁深沉的眸有了一丝的水光划过。
他微仰起头。
不去看。
不去听。
爱瑞德,爱瑞德!
我答应你必会做到。
夏旋的哭声,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凄厉,害怕,慌乱,的声音已经响起来:“爱瑞德,爱瑞德,爱瑞德——”松开夏琛琛正要说什么的她,看到颓然倒在床上,磕目离去脸色灰白,没有声息的爱瑞德。
脸一刹那惨白,到极点,整个人摇摇yu坠。
她瞪大眼。
揽着夏琛琛的手松开,站起身,摇晃着,瞪大着眼看着灰白着脸色,发青,再也不能睁开眼,不能和她说话,不能回应的爱瑞德,看着,泪不停的从眼眶中滑出。
夏旋摇着头。
不去相信。
不愿,不想。
也不敢去确认,心里的感觉,那空洞,她不敢确认,倒退着,离得远远的,似乎这样摇头告诉自己他还在。
他还在那里。
她哭的时候,笑的时候,他还在那里看着她,陪着她。
夏旋摇头,哭着。
夏琛琛被夏旋松开,他看着夏旋,再看着床上的爱瑞德,他张嘴,小小的包子脸上泪迹还没有干,想要唤夏旋,池桁已上前一步,把他抱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抱到门外,交给了外面的人,示意把夏琛琛带出去。
见夏琛琛瞪着大大的眼晴被带走,池桁才又看一眼门外的其它人,吩咐了什么后才转身进去。
里面夏旋见池桁进来,转回头,夏琛琛被带走,她清醒回过神,没有阻止,夏琛琛被带走更好,现在这里,一切......她没有精力去照顾他,他还太小,不需要在这里,不需要知道太多。
她怕他小小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有池桁,有他照顾。
她也可以稍放心。
她还有太多的事,她——他这段日子一直照顾着夏琛琛,看得出他照顾得很好,不像她以前以为的那样。
他这样做,夏旋很感激他,本来她想叫袁清带夏琛琛出去的。
现在也好。
张了张嘴,夏旋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又转回身,看着床上的爱瑞德。
她仍然不敢靠近,就这样离得几步远摇着头看着。
眼神空洞。
袁清走到她的身边,想说什么,看她一眼,又看了后面的池桁一眼,没有说,只握着夏旋的手,陪着她,安娜也在哭,她趴在床的另一边,望着爱瑞德,叫着爱瑞德的名字,叫着。
只是,任她怎样叫都不会有回应了。
“爱瑞德——”
“......”
“爱瑞德!”
夏旋也叫着,低喃着,睁着空洞的眼。
袁清担心的看着夏旋,再看爱瑞德眼中也带着泪。
门外——
门推开,随着凌乱的脚步,很多人涌了进来。
袁清的丈夫伯爵大人也走了进来。
走到袁清身边,他和池桁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打招呼还是?两个男人收回目光都站在一边,涌进来的人,是爱瑞德的医疗团队,先前的医疗器械全开。
抢救着。
救护着。
夏旋,池桁,袁清还有伯爵加上安娜都被请到了门外。
门砰一声关上。
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到。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
都盯着关紧的门。
“爱瑞德,爱瑞德——”夏旋脸上全是泪,眼神茫然空洞。
眼中最后一丝光让她紧盯眼前的门,紧盯着,目不转晴。
片刻不离,怕稍错过。
身体冰冷紧绷,手紧握着。
安娜靠在一边的门边,哭着,一会儿后,转身,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久回来,她身后,跟来的是女王,还有爱瑞德的二个哥哥和妹妹,都守在门外。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仍然没有谁说话。
在爱瑞德的病情确认的时候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尤其是最近几天爱瑞德的情况。
仍然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心理准备是一回事。
亲眼是另一回事。
爱瑞德的两个哥哥还好,眼中微红,他那个妹妹,虽然平时关系并不太好,此时哭肿了脸。
如果——
每个人脸色都沉重。
只是互相点头打过招呼。
女王目光在池桁的身上停留了一秒,看了袁清和伯爵一眼,眉头皱了皱,在看到神情空洞茫然的夏旋后,最终眸光闪了闪,没有说什么,收回去。
只是轻声吩咐身边的随从。
再没有看他们。
而听任她吩咐的随从之后走到了池桁和袁清还有伯爵面前:“女王请三位去前面等,这里——”不用他说完,袁清和伯爵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只是袁清担心的看了夏旋一眼。
才跟着伯爵一起离去。
去了前面。
池桁没有说话,他冷睥随从一眼,看了一眼那一边的女王,走回到夏旋的身边,低头看着夏旋的样子,他皱起眉:“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了,见夏旋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池桁眉头更深,却没有再说什么也去了前面。
之前还好,现在女王来了。
这是英国王室的事情。
一国王子!
不是他可以呆在这里的。
伯爵和袁清也明白这一点,哪怕伯爵和女王关系一向很好,他们也不能呆在这里。
王室的事,夏旋可以,他们不行。
只有王室的人可以留下。
时间慢悠悠的折磨着所有的人,眼前关紧的门一直没有打开。
走廊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天黑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所有人眼晴干涩疼痛,全身僵直时,门砰一然终于打开。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一丝的希望还是绝望?
第一个出来的依然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医生,他走出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无情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轻轻的摇头。
“女王陛下,王子殿下已经去了,请你节哀!”
他沉重的说。
看一眼外面所有的人,目光在夏旋的身上停了一秒,他的脚步,语气,表情。
无奈,悲痛。
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是他们救护着爱瑞德的病,研究着,可是,一直没有突破,不然——
对于爱瑞德,他们都是有感情的。
爱瑞德的离开。
他们同样的悲痛。
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出来的医生教授脸上都有泪和悲伤,眼中微红。
说完后,他们退到一边。
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