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李润野拽着顾之泽的胳膊,把他塞进了副驾驶座。顾之泽一坐进去就开始拽安全带,可是手抖得无法把锁扣扣进去。李润野一把握住顾之泽的手掌,沉声说:“别动。”
顾之泽不动了,他冰冷潮湿的手指安静地蜷伏在李润野干燥温暖的掌心里,那一点点温暖逐渐溶解了血液里的寒冰。
“师父。”顾之泽喃喃地说。
“嗯?”李润野俯下|身子去扣紧安全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能感觉顾之泽身上传来的热气和恐惧感,在那一瞬间,李润野真的想把他拥进怀里。
“师父?”顾之泽低下头就能看到李润野那宽宽的肩背,他无意识地低喃。
“想说什么?”李润野的声音温柔而缓慢,带着几分小心几分关切。他直起身,侧过脸来看着顾之泽,车内顶灯亮着,昏暗的灯光在顾之泽脸上勾勒出大片的阴影。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是尖尖的下颔和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却触目惊心地压进了李润野的心里。
“谢谢,”顾之泽慢慢转动脖子,冲着李润野的方向说,可是眼神却笔直地穿透了李润野的身体,投注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啧啧,”李润野直起腰,用尽量轻快地语调说,“还行,还挺清醒的。”
顾之泽咧了咧嘴角,眼睛里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只是脸部的肌肉僵硬地扯动了一下。
李润野坐进驾驶座,伸手就把车顶灯的开关调节到ON上,关上车门时,车内依然有暗暗的光。车很大,BMWX6的内部空间足够宽,真皮的座椅让乘坐者有种被包裹进去的舒适感。顾之泽悄悄地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往靠背里挤了挤,手指死死地攥住了书包带,终于觉得安全多了。
李润野飞快地把车开出地库,一路上往城西开,专挑灯火通明的大路走,生生绕了二十公里的路。
顾之泽侧着头,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商店橱窗,耳边是轻柔的慢摇。只是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隐约夹杂着沉闷的雷声——快下雨了。
车子平稳而飞速地走了了二十分钟后,拐进了商业区,顾之泽在一片霓虹闪烁中慢慢放松了肩膀,把脸转向了李润野。
***
顾之泽向来觉得李润野的侧脸比正脸好看,正脸让人觉得帅,但是更多的是冷漠和疏离,但是侧脸就不同,他的侧脸有着极美的线条,利落优美,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硬朗又帅气。
“师父,”顾之泽舔舔干裂的嘴唇,慢慢地说,“要下雨了……”
李润野觉得这句话里透着一股子苍凉和绝望,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得点点头嗯一声。
“下雨……”顾之泽咽口吐沫,声音有些嘶哑,“谢谢你送我。”
李润野皱着眉头打转向灯,一把轮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紧挨着一个硕大的“禁停”标识和杆子上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商业区最不缺各色饭店和咖啡厅,虽然很晚了,但是五光十色的霓虹依然亮着。李润野笔直地走向距离最近的一家咖啡厅,头顶一道炸雷滚过,喀拉拉的巨响让顾之泽低下了头,不想看到窗外被闪电映得刺目的世界。
几分钟后,李润野端着一杯热果珍回来了:“喝了。”一贯的惜言如金。
顾之泽木木地接过饮料,杯子很热,迅速地温暖了他的手指。
李润野摇下车窗,湿热的风卷进来,他侧着身子问:“你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顾之泽小心地捧着那个纸杯,尽量放松自己的脸部肌肉,想要笑出一个云淡风轻来,可惜在李润野眼里,那笑容实在比哭好不了多少。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润野瞥一眼从车外经过的、探头探脑的行人,目光冷锐。车内顶灯一直开着,在深夜,从外面经过的行人可以一览无遗地看清车内的情况,但是李润野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就是有点儿幽闭空间恐惧症。”顾之泽说,“真的。”
他特别有诚意地点点头强调,李润野也特别有诚意地告诉他,他不信!
“你现在也挺害怕的!”李润野说,“这儿也‘幽闭’?”
“呃,我也怕打雷。”
李润野的眉峰立刻挑了起来,怕打雷?这是一个成年人该说的话么?
顾之泽瞟一眼李润野,他不安地挪了挪姿势,嗫嚅着说:“师父,咱们走吧,还有好远呢。”
李润野沉默地看着他几秒,猛然扭过去挂档踩油门,车子嗖地一下蹿了出去。顾之泽咬着纸杯的边缘,胆战心惊地看着窗外的景物越来越快地飞速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