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月夫人却面上闪过愤怒之色,她竟然被冷无觞抓住了把柄,冷笑道:“冷无觞,你尽管狡辩,若不是你救了玄戒,玄慧圣僧又怎么会中了他的铁心拳而死在草屋中,玄慧之死,你脱不了干系。睍莼璩晓”她开始煽动各路群雄,“今日,当着各派掌门面前,你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不二本来对玄慧圣僧之死这件事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会儿看到厉月夫人咄咄逼人,认定小白脸与玄慧之死脱不了干系,她急切地想帮冷无觞做点什么,看他堂堂一个无极门少门主被众人当笑话看,鼓起勇气站起来对厉月夫人道:“厉月夫人,你堂堂归月山庄的庄主,也有一定岁数了,怎么这么没常识?”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惊愕住,全把目光投过来。归月山庄的女弟子更是面带怒色,咬牙切齿,又惶惶地望着她们的庄主大人。
厉月夫人面容微颤,狠狠地瞪向不二,怒道:“好一个没大没小的的丫头!”
鱼不二竟然说她“有一定岁数”!竟然敢这么说,好大的胆子!她可是武林中的大美人,岁数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平日归月山庄的弟子也不敢提到任何关于年纪的字眼,现在,鱼不二却当着全武林人的面说了出来。
不二被厉月夫人瞪得有点发憷,却不想继续做缩头乌龟,她壮着胆子道:“我,我是说你阅历不浅,不该只看表面。”哎,怎么听都觉得有点瘆人,说厉愁月阅历不浅不就是变相说她岁数不小吗?
冷无觞朝不二投来一个不满又无奈的眼神,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竟然还说错话激怒厉愁月,实在是胆子不小,可就是这样,他才喜欢她。
骆云翔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他怕他一笑,厉月夫人会拔出星辰剑把他和不二一起杀了。
不二面不改色道:“玄戒他中了您一剑,命在旦夕,元气大伤,他怎么还能使出铁心拳杀了玄慧圣僧,这是常识啊,换做是您,命垂一线还能杀人,可能吗?神仙都做不到,何况凡人。我家公子和我一起救的玄戒,我们很清楚他的伤势,依玄戒当时的情况,玄慧圣僧武功高强,玄戒定不是玄慧圣僧的对手,我这三脚猫功夫的水平,当时取了玄戒的性命也绰绰有余。”
当下有人摇头的点头的,各种反应不一,却没有人反驳,唯独归月山庄的人面带怒色,厉愁月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不二。那莫忆雪却是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始终尊雕塑一样,在剑靖南和不二说话的时候才会稍微有点反应。
骆震玄在一旁眯起双眼,额上的皱纹深深的,望着不二,心想他真是低估了这丫头。
这时剑仇雄对冷无觞道:“冷公子,你救了玄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玄慧圣僧之死,是否有目睹?”
冷无觞淡淡道:“当日我救了玄戒,留他在草屋中,与不二上山采些草药与他,回到草屋时发现他已不知去向,倒是玄慧圣僧……”
他缓缓的把那日的事情道出,玄智圣僧也站出来为他作证,各门派见事情无果,悬之未解,纷纷安静下去,不再为难冷无觞。
厉月夫人却是紧握拳头,指甲险些穿透自己的掌心,如此好的机会,却被冷无觞和无极门逃过一劫,她心有不甘却抓不住冷无觞的把柄,愤愤坐下,右脚掌稍一用力,桌子底下的石板,竟被她不动声色地以内力震出裂缝。莫忆雪微微一惊,担忧地望着厉月夫人。
不二见事情算是平息,没有牵连到小白脸,大大松了口气,她四处看了一看,发现剑靖南不知什么时候离席,人不知去了哪里。她抽回目光时与冷无觞四眼相对,被他发现自己在找剑靖南,他一双眼睛凌厉地射过来,不二也不客气地回瞪他一眼,埋头继续啃鸡腿。
剑仇雄作为一庄之主,今日请群雄上山用晚膳,不愿在武林盟主大会期间节外生枝,见事情平息,又举起酒杯对众人道:“各位掌门,南理寺一事定要追查到底,依靠众人力量,玄戒下落很快就能知晓,倒是再拿他是问。今晚,剑某有幸邀请各位上山一聚,江湖虽各门各派,却都是唐国子民,应团结一致,才能使我们武林平静和谐。武林安,则国安。在此,我剑某希望所有人都能举起酒杯,与我一同饮下这杯酒,光大唐国!”
剑仇雄言语之间有种盟主之威,一旁的骆震玄自然不太受用,却还是给剑仇雄这个面子,和所有人一起举起酒杯。
不二也举起不知什么时候又被迷剑庄下人满上的酒杯,看看周围,无人不举杯,就连冷无觞也轻轻地端了起来。其实他只是刚才说得口干了,单纯想要喝酒。
在场所有人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厅中又恢复了平常言谈的正常气氛,喝酒吃菜,交谈论事。
不知是不是那酒太烈了,不二觉得有点头晕,同时她的体内也有股源源不断的热气向四肢周身传去,这股热流逼得她胸口闷闷的直想吐,胃里很不舒服。她还没反应过来,啪啪两声,只见坐在身边的霜儿和云瑶纷纷晕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再抬起头,惊愕恐惧,整个大厅里的人都纷纷倒下。
坐在对面的骆云翔和冷无觞刚察觉不对劲,想凭着内力抵抗晕眩,却来不及了,倒在桌子上。不二一边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一边惊得手足无措,只听得边上的唐门门主骆震玄面色纠结地指着剑仇雄的方向道:“这酒……酒中有毒……”说完也啪地倒在桌子上。
不二见众人都倒了,她心里一急,也佯装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倒了,为什么不二没晕倒还保持着神智?她不知道,她在无极门中寻得的那颗真气元珠,被她无意中吞下,那真气元珠不但具有强身护体,辅助练功日行千里的巨大效用,还有抵抗百毒的效用。
大厅内一片寂静,一丝声音也没有,静得诡异,静得恐怖。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天爷你开什么玩笑?玩笑开大了!为什么大家都中毒了?不二浑身发抖,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却不敢轻举妄动,死死趴在桌子上,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子,她脑袋里一片混乱。
月她闪慧道。片刻之后,不二感觉到有一丝动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多脚步声,只听到一个冷峻声音道:“抬下去,动作轻些,别伤到他们,药效只持续到天亮,抓紧时间把他们运下山。”
“是!”一队人整齐应声道,回音震动整个大厅,他们动作轻缓地把昏迷不醒的人抬纷纷起,离开大厅。
这声音……如此熟悉的声音,正是因为太过熟悉,才让不二更是心生恐惧,更不敢相信。江湖,呵呵,江湖比她想象中复杂多了,人心,人心原是海底针。
“爹,我希望您不要食言。”剑靖南对倒在桌子上昏迷不醒的剑仇雄道。
夜,如同一个黑洞,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再回头,也无法再自拔。他看向不二倒下去的那一桌,朝她走过去,却没敢太靠近她,他恐怕以后,只能离她更远,而不会比现在这一刻更近。
昨夜与不二在灯河赏灯,恐怕是他剑靖南这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刻,他很想把时光定格在那一刻,可是时间是世界上最倔强最不会妥协的。在不二告诉他贫穷小子和公主的故事后,他有种想要带她远走的冲动,不管她答不答应,就这样带她远走高飞,远离江湖纷争,只要每天能看见她明媚如朝阳的笑脸便可。
不二感觉到剑靖南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可是她死死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她怕,她太害怕了,害怕睁开眼睛,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敢看,也不想知道原因。
不二感觉剑靖南朝她走来,他轻轻地抱起她,把她横抱在坚实的怀中。
她靠在他怀中,感受到他心脏砰砰矿跳动,她闻到他身上属于他的男子气息,却一动也不敢动,不仅如此,不二还运气调息,使自己看起来像睡着一样,生怕被他发现。她只感觉到他把她抱起,飞身出了大厅往山下去,耳边风声呼呼,草木沙沙,不知过了多久,不二被平放下来,她听到他冷冷对前面的人说道:“一路往北,在她醒来之前,不要停下马车。”
他怔怔看了她半响,最后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定定看了一眼她那张惹人怜爱的面孔,狠心对驾马车的车夫道:“走!”
马蹄嗒嗒,一盏马头灯,照着乌黑的夜,奔向茫茫夜色。
剑靖南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里有万般不舍,他纵身一跃,也消失在黑夜中。
不二只感觉全身被荡得五脏六腑都散开,马车僵硬的木板硌得她脑袋疼。她肚子终于没有那么难受,头也不晕了,意识到自己正被带离迷剑庄,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小白脸,骆大哥和他爹,霜儿云瑶,他们全在那里。
不二咬紧牙关,趁着车夫不注意,车轮一个颠簸,翻身滚下马车,滚出远远一段距离,屁股摔得疼惨了,她强忍着才没叫出声,却疼得眼泪都出来,身上不知磕青了多少处,她没心思数。该死的江湖,万恶的江湖。
不二从地上爬起来,夜黑伸手不见五指,今夜没有一点月光,在不二最需要月光的这一夜,月亮却隐匿在厚厚的云层中。林中风刮得呼呼作响,好像妖魔鬼怪成群结队地在树梢间兴风作浪,林间时不时传来野兽呜鸣的声音。
不二刚走两步便被一根树枝绊倒,她分辨不清方向,只能摸黑往地势高的地方走。她要上山!她要上山去救人!她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不怕,不二,你不要怕,这世界上没有妖魔鬼怪,人才是最可怕的。小白脸,骆大哥,霜儿云瑶,你们千万别有事,这个世界上就你们对不二最好,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二还怎么有信心在这个时代继续活下去。你们等着不二,不二上山救你们,无论如何,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们救出来。”她一面对自己说,一面摸黑着往山上的迷剑庄爬去,才刚爬高一点,绊了一跤,整个人咕噜噜滚下去。
“不痛,不二你一点也不痛!”她爬起来继续往山上走,树枝石子刮在她身上脚上手上,可她忍着痛,继续爬。怨只怨不二武功太低,连基本的轻功都没学好,只能勉强蹦个三尺高,却因为摸不着方向,一片漆黑,常常飞出去就整个人撞在树枝上,被弹回来摔在地上。她不知道,她虽然往高处爬,也爬偏了方向,以至于爬了很久也没离山顶的迷剑庄近多少。
不二连爬带蹦了两个时辰,远远的看见一片光亮,迷剑庄,她看到了迷剑庄方向的光亮,可是光亮越来越大,半边的天都映出一片金灿灿的光。
糟了,那不是灯光,而是火光,整个迷剑庄已经在火海之中!
不二望着那片火海出神,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那就是事实,眼见为实的事实,她一着急,整个人胸口一闷,昏厥过去。
天,渐渐的亮了,日出东方,云海如火海,腾烧天地万物。
冷无觞醒来时,头仍然有点痛,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单独被关在一间石室中。三面皆是石墙,其中一面的石门紧紧合上,四面封闭,只有前方那面墙上有一个巴掌大的方形通风口,石壁四角各点了一盏灯,照得整个石室通明如昼。
昨晚的酒里有毒,冷无觞喝下去之后立刻察觉,急于想把毒逼出,但那是云顶*散,是最最顶级的*散,在江湖中极为少见,药效极为迅速,根本来不及逼出毒酒便已经侵入心脑,使他昏迷过去。昏过去之前他来不及看不二一眼,他来不及,她一定也受了惊吧。
“你醒了。”通风口处出现一个人,只看到眼睛以下脖子以上,露出一截深紫色锦衣领口。
冷无觞立在石室中,揉了揉太阳穴,笑道:“第一杯酒没毒,第二杯酒却有毒,第一杯大家有戒心,第二杯大家却没了戒心,你真是别有用心。”
门外的人冷声道:“冷公子,多有得罪了。”
冷无觞面色平静,问道:“你想怎么样?”
门外的人道:“如果你想知道,便跟我来。”
话落,石门被触动机关,平移打开,门外的身影正是剑靖南,一袭紫衣,佩剑在身,英气非凡,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冷漠。他面孔上没有一丝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冷无觞,侧身让出道路,让冷无觞出来。
石室外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那头是几级台阶。
冷无觞走出去,冷冷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剑靖南走在他身后,淡淡道:“你放心,不二没事。”他知道冷无觞最想知道谁的状况,他一说,果然冷无觞什么话也不再说了。
两人走上台阶,来到一间稍微宽阔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处四四方方的小水池,里面养了些锦鲤,自在地游来游去,一个人背着冷无觞,正在喂鱼,当他转身过来,冷无觞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冷兄弟,别来无恙,昨晚多有得罪了。”
那说话的正是迷剑庄的庄主剑仇雄,他威武严肃,脸上挂着淡淡的不失威严的笑容。
冷无觞装作轻松的样子道:“早啊剑庄主,昨晚的毒酒剑庄主也喝了罢,想不到醒得这般早。”
剑仇雄哈哈大笑两声道:“我当然要喝,我要是不带头喝,大家会喝吗?我不是醒得早,而是服下了解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年,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
冷无觞道:“剑庄主怎么不在您寿宴的时候便赏我们毒酒,当时也是群雄在场。”
剑仇雄朝鱼池里撒了些鱼食,道:“当时时机还未成熟,现在时机成熟了,做事不能急,一急便功亏一篑。”
冷无觞冷笑一声道:“剑庄主可不是很急吗?若不是急于要当武林盟主,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再等两日,武林盟主之位就是你的,何苦还要在酒里下云顶*散。大家醒来,认识到一向为武林中人敬仰的剑庄主,口口声声说江湖同心,壮大唐国,却暗下毒手毒害武林人士,会怎么看你?”
剑仇雄笑道:“冷兄弟,你看到我下毒了吗?那毒酒,我也喝了,我也中毒了。”
“剑庄主,武林中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愚钝,你邀请各派掌门来迷剑庄用膳,大家中毒,自然与你脱不了干系。”冷无觞道。
剑靖南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冷面如铁。
剑仇雄道:“冷兄弟,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愚钝,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迷剑庄了。”说着垂下双眼。17903890
冷无觞不明剑仇雄话里的意思,眉头轻皱,问道:“再也没有迷剑庄?是怎么意思?”
剑仇雄沉默了一会,走到鱼池另一面,背着冷无觞道:“迷剑庄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
迷剑庄的庄主烧了江湖一大门派迷剑庄?!冷无觞心里难免惊讶,有些无法相信,他看着眼前这个背影宽大的中年男人,野心勃勃,唯我独尊,无法相信他竟说出那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