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笑了笑,低声同他商议了些事情,便打发他去了。
夜间三更时分,落了几点雨滴,萧清婉躺在被内,闻得外头雨打窗檐,风吹铁马,只觉秋意深浓。想及去年此时,坤宁宫里炉安兽炭,鼎焚兰芷,赢烈同着自己偎在一处,商议过年事宜,何等情意融融,到了今年却是这样的光景,心里便很有些不舒坦。在床上躺了半宿不曾睡着,直至天色微微发白,方才合了下眼。
隔日起来,萧清婉梳了头,走到廊上,果然见地下枯枝败叶,泥泞难行,众宫人正在院里扫地。穆秋兰见她出来,连忙说道:“外头冷,娘娘怀着身子,别叫风扑了,还是进里头罢。”萧清婉笑道:“不妨事,本宫想往储秀宫走走,你吩咐底下预备着。”穆秋兰会意,略有踟蹰,问道:“如今就动手么?现下天气不好,怕收不住。”萧清婉说道:“再晚些,就要过年了。皇上怕年前要回来,反倒不好弄了。”穆秋兰听闻,当即应命,走去传话。少顷,宫中收拾妥当,凤驾便往储秀宫行去。
自打皇帝离宫,惠妃便托病不出,储秀宫日日宫门紧闭不见外客。此刻忽闻皇后前来,惠妃不由诧异不已,自语道:“无端端的,她来做什么?我同她又没什么交情。”又沉吟道:“她怀着孩子,不在宫里静养,忽然跑到我这儿来,只怕是来意不善。”一旁服侍的秀锦说道:“娘娘虽是如此说,然而她是中宫皇后,她要来也是无法。”惠妃沉吟道:“自然不好将她推拒门外的。”说着,便吩咐道:“叫底下人预备白水,茶叶点心一应不用。”秀锦应下,又问道:“娘娘不起来收拾么?”惠妃笑道:“不必,本宫是病在此处,还是这样的好些。若是花枝招展的,保不齐她就要抓着做文章了。”
片时,凤驾已至门前,萧清婉下辇。惠妃在门前接着,后妃二人行过见面之礼,便一道进门去。
行进惠妃日常待客之所,萧清婉见此处仍如上次所见一般,萧索无二,便笑道:“姐姐何必如此自苦?倘或缺少摆设,又或家什坏损,自管到内侍省说一声就是了。”惠妃陪笑道:“嫔妾久病不出,只是在这里熬日子罢了,也用不上那些个。”萧清婉却道:“话不是这样讲,这屋子收拾干净,姐姐住着舒心,养病也好。”惠妃笑道:“嫔妾福薄,只是这样就罢了。倒是娘娘,福泽深厚,又怀上了龙胎,要仔细调养呢。”二人说着话,储秀宫宫人端了两盏热水上来。惠妃亲手捧与萧清婉,笑道:“嫔妾这里没像样的东西,娘娘将就些罢。”
萧清婉接过吃了一口,方才说道:“本宫也忘了,惠妃姐姐病着,自然懒得管这些事。内侍省那起奴才,想必是看姐姐如此,便连茶叶也不送了。这样的混账惫赖,待本宫回去定要好好责问他们。”惠妃忙说道:“这倒有个缘故,嫔妾病着,日日吃药,自然吃不得茶,日常极少吃茶,久而久之内侍省不送也就罢了。”萧清婉却说道:“话不是如此讲,纵便姐姐不吃,若是平日里有个人来客往的,只这么一杯水,也不像话。倒要叫人说,本宫苛待了姐姐呢。”说着,到底吩咐宫人去内侍省传话,叫送东西过来。惠妃不能相阻,只能起身谢恩。
萧清婉又笑道:“本宫今日过来呢,是为着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雨,天又冷了些,怕姐姐的病要有些不好,特特来瞧瞧姐姐。今见姐姐并无不好,也就放心了。”惠妃陪笑道:“娘娘有着身孕,不怕过了病气,倒往嫔妾一个病人宫里来,真叫嫔妾感激涕零。”萧清婉说道:“咱们都是一家子的姊妹,说这些话做什么。”
这两人坐了一回,萧清婉说了些嘘寒问暖的闲话,便就起身去了。惠妃亲送出门,待回凤驾远去,回至宫内不多时,内侍省果然来人送了些妃例上的吃食来,还将一张掉漆的炕几换了去。待人走后,惠妃便叫宫人将那些东西查看了一回,却并无什么异处。她不明所以,只是收进库房,并不吃它。
自此之后,萧清婉便三五不时的过来瞧瞧,一坐便是半个时辰,也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同惠妃闲话。惠妃只敷衍着,过了些时候,见并没什么事端,心里渐渐松了。
一日,萧清婉又来瞧过惠妃,惠妃因她时常打发人送些东西过来,不好总是无物相待,便命宫中造了些点心奉上。萧清婉倒似是饿了,吃了两块豌豆黄,几片葱油薄脆,说了一回话方才离去。
回至宫中,身上便有些不适,晚饭就不曾好生吃。睡到中夜,萧清婉忽觉肚中隐隐有些疼痛,下头又热热的,忙召唤了守夜的青莺进来。
不多时,坤宁宫里便声嚷起来,那几个在外头值夜的宫人忽见青莺自里头奔出来,口里不住嚷道:“了不得,快请太医,娘娘出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