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听得这话,淡淡一笑,将瓷片放下,吩咐宫人拿手巾重新裹好,便向穆美人道:“你暂且回去,不必害怕。本宫倒要看看,这唐才人敢将你怎样!”说毕,就令宫人送客。她自家也起来收拾,传了仪仗伺候,就往文渊阁而去。
才走至文渊阁院子外头,张鹭生远远的张见凤驾到来,赶忙迎上前来见礼问安,又说道:“娘娘来的可是不巧,周大人还没去,皇上这会儿只怕不能见娘娘。”萧清婉笑道:“本宫知道,只是还请公公进去通秉一声,说本宫在这儿候着。”张鹭生便依言进去,少顷又出来道:“皇上说请娘娘到偏殿等候,了毕了政务,就过去见娘娘。”
萧清婉听说,便轻移莲步,踏入西偏殿内。
这文渊阁是皇帝日常处置朝政、批阅奏章的所在,妃嫔不经传唤皆不可到此,便是萧清婉贵为中宫,入宫一年也只来过两次。这西偏殿又是头一回来,不免四处张望了一回,见此处亦是鼎焚龙麝、帘卷珍珠、名人字画、古董玩物,打扫的窗明几净。又看里屋摆着的一方嵌理石面红木四角雕云纹桌儿上,纸笔凌乱,便走过去收拾一回。
萧清婉将桌上丢在笔洗内的几只狼毫一一洗净,挂在笔架上,又把赢烈写乱的几张字纸收起,放在书奁内。因看那奁里放着几张字帖,一旁又放着一柄套着扇套的折扇,便把那贴拿起来一读。却见是几首艳词,正是赢烈的笔迹。再看那折扇的套子,绣着和合二仙,那仙人手里还捏着一只莲花,针脚细密,绣工精致,人花交映,栩栩如生。萧清婉将那扇子自套里抽出,展开一看,是檀香木的扇骨,其上一面绘着清水芙蓉,一面是赢烈亲笔题写的诗句,正是之前赢烈托自己画的那四面扇子之一!
其时,这扇子画出来送到御前,萧清婉又比着里头的画儿,绣了四个应景扇套,给赢烈拿着包裹。扇子如今还在,那扇套却已然换了。她不觉心中冷笑,也不收拾了,只握了扇子在屋里坐着,静等赢烈回来。有宫人端了茶上来,她也不吃,只干坐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赢烈从外头进来,嘴里问道:“忽然走到这儿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说着,进来就看见前头自己随笔写的字帖并唐玉莲给绣的扇套都在桌上摆着,萧清婉坐在椅上,手里握着柄折扇,心里就知不好,快步上前待要辩解。却见萧清婉起身,似笑非笑的向他说道:“皇上既有了好的,那把臣妾做的撂还与臣妾罢?”
赢烈见她果然恼了,便说道:“你做与朕的,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你早知朕是自来不在这些小东西上头留心的,何必这样着恼?也不怕弄坏了身子!”萧清婉又气又笑道:“臣妾还没同皇上理论,皇上倒来责怪臣妾?那络子也罢了,皇上就不该把这扇套子换了!臣妾那时候熬夜赶出来的四个扇套,就为了包这四把扇子。皇上竟不明臣妾的心意?若当真如此,那臣妾也算白跟了皇上一场了!想着才进宫的时候,皇上拉着臣妾,千也说情深万也说百年,谁承望到如今竟为了个姬妾做出来的玩意儿来责怪臣妾!所以老话说妻不如妾,臣妾今儿算是明白了!”说毕,她竟也不提穆美人之事,只叫穆秋兰将带来的包裹放下,又把手里扇子掷在赢烈怀里,抬步就向外去。
原来,因着当年赢烈赠与那樊瑛儿的信物便是一把折扇,她将这四把扇子画了出来赠与赢烈,以为替换之意,心底里也是赌了口气的。又做了那四个扇套,更有个成双配对的意思。故而这四把折扇在她心底,算作是二人的信物。今赢烈不声不响的换了扇套,便戳了她心中忌讳。她本性要强,怀着身孕,性子比往日更燥了几分,忍不得登时就发作起来。
赢烈眼看她气恼离去,待要上前扯她,又恐拉的重了,伤了她身子,只得任凭她离去。站在屋里头,窝了满腹的火却无处发泄,只连声叹道:“就是这样的爱使小性子!”又向外喝道:“给朕拿剪子来!”
萧清婉出了文渊阁,登车回宫,满脸恼色。穆秋兰随在车边,眼看皇后脸气的煞白,不敢言语。待走了一半的路途,方才听她在车上斥道:“狐媚的妖精,竟然爬到本宫头上去了!”穆秋兰听她开口,才敢进言道:“娘娘省烦恼,龙嗣为重,娘娘莫要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气坏了身子。前几回据张公公送来的信儿,比之唐才人,倒是武美人更得宠些,可见皇上对她并非有多上心。”萧清婉沉声道:“所以她才安设毒计,陷害武美人并周絮儿,一记除掉两人,她好独占恩宠!”穆秋兰又道:“便是连武美人,伤了脸,皇上就不见她了,唐才人的恩宠还不及她呢。不过是会些小意儿贴恋罢了,皇上未必放在心上。娘娘又何必如此气恼呢?”萧清婉在车上坐着,没有言语,半日才闷声道:“本宫也知道……就是近来火气大,怎样也压不住。”说话间,仪仗已回至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