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莲叩拜已毕,埋首伏地,并不敢仰头视君。
赢烈先听武蕴蓉说了此女事迹,又见她摇曳而来,大有娇娜不胜之态,便来了些兴味,张口道:“你抬起头来。”唐玉莲闻言,微微将头仰起。赢烈展眼看去,入目是一张清秀脸庞,双眉细细如带轻愁,星眸似睁非睁宛若噙泪,人生的清瘦,颇有些楚腰纤细掌中轻的意思,看过两眼就生了些怜惜之心,遂笑着问道:“你是同武美人一道入宫的才人?朕今日宴邀六宫,怎么你却没来?”又说道:“你且平身。”一面吩咐宫人:“给唐才人安放座椅。”
萧清婉却并不看她,只瞧着赢烈,眼见他兴致盎然,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声。
唐玉莲颤颤起身,向着皇帝又道了个万福,才在椅上坐了,垂首轻笑道:“回皇上,臣妾身子不好,皇后娘娘命臣妾闭门静养。今日这样的日子,臣妾这带病之人出来,怕扫了皇上的兴致。”赢烈微笑道:“看你口齿清晰,行动说话都很灵便,哪有带病的样子?身子倒真是有些娇弱。”唐玉莲浅笑道:“是皇后娘娘说臣妾有病,臣妾不敢不听。”
赢烈闻言,微微皱眉。萧清婉微笑道:“还是那日,武美人在唐才人那里吃伤了喉咙,咳了一地的血出来。臣妾恐唐才人也有什么不好,便命王太医去为她看了脉象。熟料,唐才人竟真有些体虚之症,到了当夜就发起热来。臣妾忧虑她病体沉重,吩咐她静养。又怕人吵了她清净,叫周美人也挪了出来。昨儿太医院来报,说唐才人身子尚有些虚乏,仍需调养几日,故而臣妾就没叫她过来。”说毕,又向唐才人笑道:“本宫才吩咐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可收着了?”
唐玉莲前日倒真收了些山参须子,皇帝跟前怎敢扯谎,只好说道:“收着了,多谢娘娘的挂怀。”
赢烈笑道:“皇后素来贤惠,身子不便,还挂念六宫。”说着,向皇宸妃道:“往后宫中凡百事体,你多操心些,少叫她们打搅皇后。如今除皇后外,你在宫中的位份最高,所谓能者多劳,就多出些力罢。”皇宸妃赶忙起身应了,笑道:“皇上心疼娘娘,就只顾歪派旁人了。”说毕,引着众人笑了一回。
因萧清婉提及武蕴蓉吃伤嗓子,咳血一事。前番赢烈政务繁忙,此后宫小事自然不知,今乍闻此事,便问道:“这又是怎么个缘故,武美人的嗓子可大好了?”萧清婉笑回道:“听太医来报,说是被异物划伤了。好在伤势不重,已是大好了。武美人现下说话饮食,都没妨碍。但听王太医说,当时伤的若再重些,武美人这辈子都要做个哑子了。”她话音才落,武蕴蓉还不待皇帝出言,连忙抢声说道:“嫔妾已然大好,并无异样。娘娘关切嫔妾,说的略重了些。其实并无那般厉害。嫔妾早年间喉咙上就有些毛病,吃的东西略粗就要划伤的,与他人无关。”
惠妃在旁也笑道:“无事最好,武美人与唐才人情同姐妹。武美人吃坏了喉咙,虽与唐才人无关,究竟也要令她心焦。”武蕴蓉低低的道了声“是。”惠妃又向赢烈笑道:“皇上,武美人为唐才人之故不肯受封。臣妾以为,既然唐才人为皇上祈福以致累病,虽不算有功,其情却也可悯。不若连她一道封赏,这般既全了她二人姐妹之谊,也向后宫彰示皇上奖惩分明。往后六宫姐妹侍奉皇上,必然越发尽心竭力。皇上以为如何?”赢烈听了惠妃言语,兀自沉吟不言,他虽有些中意唐玉莲,却并不肯行此荒唐之事。
惠妃见皇帝不语,笑着欲待再说,却不防萧清婉忽然在旁冷冷说道:“封赏晋位,自来有矩可寻,岂可如此儿戏?武美人受封虽不大合乎祖制,却因是侍疾有功,也不算违了制。惠妃姐姐平白为唐才人讨封,倒算什么呢?”说着,她略停了停,又向赢烈道:“皇上,既然武美人为私交之故,不肯受封,那就不封罢,横竖日子还长呢。就是唐才人,待身子养好,也有到御前侍奉的日子。”赢烈听她所言,心中便知这爱妻是不想封的,又觉她前番之言有理,便颔首道:“皇后所言在理,既如此,那武氏仍居美人一位。待后如再有功,一并加封。”
皇帝一语落地,武蕴蓉谢过恩,重新归座,同唐玉莲低声笑语。唐玉莲亦笑着回话,不时的溜眼过去瞧皇帝,但见他只顾与皇后说话,并不看向这里,就有些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