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那女子一番,见她生着一张瓜子脸,尖尖的下巴颌,皮色白净,娥眉淡扫,身子纤瘦,一把细腰不盈一握,整个人生得清秀小巧,十分娇柔。她看了一回,嘴角微勾,又瞧旁人,看立在前排的一名少女,生得十分颜色。头上乌发如云,鹅蛋的脸面,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桃红一般的面颊,菱唇不点自朱,不笑而自带喜意,一双眼睛如含秋水甚是灵动,身上穿着银红洒金的妆花通袖袍,翠蓝花鸟纹盖地褶裙,俏生生的立在那儿,不言不语,双目下垂,十分端庄。
萧清婉瞧了她两眼,认出此女正是怀化郎将武潇廉之妹,武韵蓉。昔年她哥哥来京述职,萧清婉也曾在茶会上会过她一面。那时两人还都是闺阁幼女,不想一别经年,如今重逢竟是同嫁一夫而高低有别。萧清婉向她微笑示意,武韵蓉却也大方识礼,也只报以一笑,并未妄动。
萧清婉便开口说道:“各位妹妹进宫时日不短,只为皇上朝政繁忙,使的各位耽搁至如今,各位妹妹倒不要往心里去。”众人连忙齐声回道:“皇上国事为重,嫔妾心悦臣服,不敢有所怨怼。”萧清婉又笑道:“各位妹妹自然都是最通情达理的。宫中岁月长久,皇上总有忙碌的时候,未必顾得周全各位。还望各位日后在宫中也如这两月一般,安分守己,恪守本分,长耐寂寞,切莫生出那等争风吃醋之事,惹得皇上心烦,而使宫闱不宁。更不可只图一己之荣耀,邀宠献媚,迷惑皇上荒废朝政。如有人违此谕,可就莫怪本宫届时无情,行中宫*,驱逐妖孽。”说毕,一双媚眼将堂下众人一一扫过,在唐玉莲身上略停了停。唐玉莲却低垂着头,眼睛只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似是全未瞧见。
众新晋宫嫔听闻皇后此言,心中均自一凛,她们自入宫才不过两月有余,便已听了许多关于这位少年皇后的传言,于她手腕也算略知一二。皇后这一番话,无非是告诫众人,往后在宫中无论如何得宠,都要敬她这中宫之位。倘或有人试图凌驾至尊,那就要尝尝她的手段了。旁的暂且不提,但只皇帝自回宫后,谁也不招,在坤宁宫里连宿十夜,便已是向群妃宣告,皇后在其心中地位。更有前番剔除秀女出宫一事,也是皇后一手为之,皇帝竟毫不过问。如今又挨了这几句下马威,登时许多人便将那青云之志灰了大半。
众人赶忙齐声回道:“恭聆娘娘教诲,嫔妾等不敢不遵。”
萧清婉淡淡一笑,说道:“今日初见,本宫略备了些薄礼,以贺众位妹妹入宫。还望众位妹妹不要嫌弃薄淡。”众人连称不敢。立时便有宫人手捧托盘,走到阶前,跪在皇后脚边,将那盘子高举过头,其上盛了些簪环手帕香珠等物。
萧清婉便吩咐女官依着众人的品阶,一一喊了名号上来领赐。
众女依次上前,跪下领赏,每人都是一方杭州绉纱手帕、一枚玉佩、一串茄香楠木手钏,都是闺中常见之物,倒也没什么稀奇。轮到武韵蓉时,萧清婉却先不与她东西,只笑问道:“武妹妹好?武妹妹如今出落得真好,乍一看还真不敢认了呢。”武韵蓉却是大家出身的做派,听闻皇后相问,也毫无忸怩之态,只微笑回道:“皇后娘娘见笑了,嫔妾今见了皇后娘娘,才是惊如天人呢。嫔妾这点容貌,在娘娘跟前一比较,真是丑若无盐了。”萧清婉笑意盈盈,又说道:“一别几年不见,本宫当真是想念呢。好在如今你也进宫了,咱们往后可要常相伴了。”武韵蓉笑道:“能时时得闻娘娘教诲,是嫔妾三生有幸。”萧清婉只一笑,未再多言,就与了她东西,打发她下去了。
一时,待放完赏赐。女官又指引众女参见了皇宸妃、惠妃、苏昭媛并旁的妃嫔。旁人都只淡淡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唯独惠妃,望着那唐玉莲出了会儿神,方才笑道:“本宫见这位唐妹妹,身子单弱,步履虚乏,似有些弱症?”唐玉莲未及答话,皇宸妃便先向她笑道:“看不出,惠妃姐姐竟会岐黄之道?”惠妃笑道:“妹妹说笑了,本宫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萧清婉在上头也说道:“惠妃姐姐病了许久,本宫也不得空闲去瞧,好在如今天气和暖,姐姐这病总算是有了起色了。”惠妃道:“也不过就是拖着罢了,近来倒是能吃下去些饮食,也有力气出来走走了。”说毕,又向萧清婉笑道:“嫔妾还该多谢娘娘厚爱,嫔妾病着,娘娘时常打发人来瞧看,一应所用,娘娘也记挂在心。娘娘宫务繁忙,还能顾得上嫔妾,嫔妾真是感激涕零,无以相报。”萧清婉面含笑意,说道:“咱们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一言未了,又似带关切的向唐玉莲问道:“唐妹妹身子如何?倘或当真不好,就叫太医去瞧瞧。好好调养调养,别一时粗心大意,坐下了什么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玉莲连忙低声回道:“多谢二位娘娘挂心,嫔妾并无病症。只是嫔妾自幼身子虚弱,故有此态,让二位娘娘见笑了。”萧清婉听她所言,也不相强,只是向座中众妃笑道:“唐妹妹还是将门之后,如今瞧来,竟一点也不像呢。这样娇弱的身子骨,倒像那太液池里开着的莲花,楚楚可怜的,也真不枉了你的名字。”众妃也陪着说笑了几句,唐玉莲红了脸,低着头嗫嚅着不敢接话。
这般过了片时,萧清婉因身怀有孕,已觉疲乏,便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语,便打发众人散去,她也自回后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