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灵机一动,从包里拿出一副毛衣针来递给他,“用这个穿起来可好?”
他赞许的眼光看了看她,“你倒是准备得挺充分!”
她努了努鼻子,才不会告诉他,她偷偷给他织了件毛衣,只差最后一点点袖子了……
他先把鸡整只地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烤,然后拿出军刀来,把那一大块猪肉给隔成小块小块,用毛衣针穿了,这样烤起来容易熟。
很快,肥肉被烤得滋滋作响,一阵烤肉香便在空气里漂浮。
陶子吸了吸鼻子,食欲大开。
宁震谦见烤得差不多了,先把肉给她吃。这肉和鸡都是北京带来的,准备两天了,陶子怕路上坏掉,已经抹过盐,所以,吃在嘴里并不是淡而无味的,没有那些烧烤作料,倒完全是纯正的肉香,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吗?”他见她吃得香,心里高兴,虽然自己厨艺差,但烧烤技术不差……
“嗯嗯!你也尝尝!”陶子把肉喂到他嘴边。
于是,接下来的鸡肉、包子、馒头,都是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居然被他们消灭得干干净净……
“糖糖哥,好幸福……”她唇边还沾有啃过鸡腿的油,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暗灰的天色微笑。她的幸福从来很简单,就是每天和你在一起,吃得饱饱,穿得暖暖……
“我们……总不能在山上睡觉!”他向来讲究军容整洁,实在看不过眼,伸手抹去她嘴边的油。露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们没带帐篷睡袋啊!
“好吧!我们回家!”她双臂一绕,缠住他脖子。
犹记今年春天,她独自来看爷爷,遇骆东勤被蛇咬伤,那会儿的她是多么力大无穷,居然能把那样一个汉子给背下山去?可现如今,她自己的汉子在身边,她却柔软如藤蔓。
他站起身来,顺势便将她带上了背,稳稳当当地背着她往山下走去,一如,背着当年的小囡囡……
“怎么六岁时背着是这么重,现在背着还是这么重呢?”他疑惑地低语。
她笑,他还记得六岁时背着她的感觉么?“糖糖哥,到六十岁的时候我还是这么重呢!”
他却道,“六十岁?只怕到时候我老得背不动你了……”
“那你背不背?背不背?”
这个磨人的家伙……“背……当然背……我还要背我们家小囡呢!把你们母女俩一起背上!”他加快了步伐,往囡囡家走去。
又是宁小囡……
她严重怀疑,以后有了宁小囡他会不会不宠她了?这背上还有她的位置吗?
宁震谦并不知媳妇儿在吃那尚还只是个传说的女儿的醋,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囡囡家的老房子基本没什么大的变化,若说有的话,便是那厚厚的灰层,在诠释着时间的堆积。
宁震谦已经多年没来这里,目睹着房间里熟悉的一桌一椅,心中往事轮回,有种回到原点的归宿感,仿佛疲累数年,奔波数年,突然找到回家的方向一般……
“这么脏!打扫得到半夜吧!”陶子摸了摸桌子,指尖沾满灰尘。
“我来打扫!你休息!”他飞快找出桶子和抹布,盛了水来。
也对……陶子点头,她怎么就忘了,他最擅长的事就是洗刷刷呢……
不过,怎么忍心他一个人辛苦?她卷起袖子,加入到“战斗”中来。
奋战两小时后,家里终于焕然一新。
陶子从柜子里取出被子来,费劲地套着被套,他收拾好“劳动工具”,走到她身边,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看什么,给帮忙呀!”她嗔了他一眼,每一次套被子她都很辛苦,总也捋不平,被子太大,她又甩不起来。
他不语,往前一步,完全把她挤开,将被套翻转,被芯平铺,然后再一个漂亮的翻转,变魔术似的,被芯就套进去了,而且平平整整一丝不乱……
然后,他笔挺地站在她面前,完全就是在显摆……
她汗颜,当初学内务没学好,活该被他鄙视……
“好了,水烧热了!赶紧去洗洗!”他催道。
一天的奔波终于到此结束,洗净一身尘埃,她取出那件马上就要完工的毛衣来,斜靠在幼时躺过的床上,做着最后的工作。
手中的针不太好用,本来包里有副备用的,准备到地儿就给换了,可那副针已经在完成烧烤这一艰巨的任务后光荣退休了……
她大学时就学会了织毛衣,而且手艺相当不错,只是,从来没有织过一件送人,这,是第一件。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为他而准备的,饶是她孤独了二十六年,仍然安排她孤独地等待着……
宁震谦洗完澡归来,便看见她在忙活着这项伟大的工作,不由惊喜,“你还会这个?这是给我的吗?”
哈!他也有温暖牌毛衣了!从前老余在给战士们做终生大事工作的时候,就爱穿着余嫂亲手织的毛衣来显摆,还叫什么温暖牌,在他面前不知威风了多久,现在他可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哪天有空得穿回云南去给老余瞅瞅!
陶子瞥了他一眼,淡定地说,“不是……”
“不是?那是给谁的?”总不能是给他爹织的吧?那是妈该管的事!虽然妈一辈子也没给爹织过一件……
“给一个傻子……”她头也不抬地说。
他乐了,“我!那就是我!”
这年头,傻子也有人争着当的?
她扑哧一笑,收好最后一针,看了下时间,还好十二点还没过!
“穿上试试!”她把衣服往他头上套。
“嗯!我来!”他极配合地往里钻。
事实证明,尽管多年未织,可她的手艺却完全没有退步,毛衣穿在他身上,十分服帖合身。
说实话,人衣架子好,随便穿什么都好看……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给他整理着毛衣的袖口问。
又是纪念日?
他哑然。
总之绝对不是结婚纪念日……那是什么日子?他的媳妇儿不要总是用这么高智商的问题来挑战他笨笨的脑袋好吗?
“去年的今天我去云南找你……我唱了一首歌……然后我们……”她咬住了唇,这样的提醒够明显了吗?错过了结婚周年给他送礼物,这个日子再来补上……
他恍然大悟,去年的今天,她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他……
“记得……”心中顿时温情荡漾,可去年的今天是脱衣服的日子,今晚她却给他穿上衣服……脑中画面一多,心里自然想法也多了,欺上前去搂住了她,“所以……我们要复习一下历史上的今天……”
陶子微微一笑,迎了上去。本就是要和他记住这一天,所以无需躲闪,不会抗拒……
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感觉,在乡下久违的清新空气里,爱的乐章奏出了新的旋律,彼此沉沦,不可自抑……
剧烈运动之后,总是睡得很沉,所以,他什么时候起床的她也不知道,醒来后,发现他在翻动她抽屉里的东西。
“首长!偷/窥人*是犯法的!作为军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出声叫道,抽屉里可是有她许多的秘密……
跟他谈*?他转身,手里一大叠笔记本,上面还搁着铅笔盒,“这怎么是你的*?我记得是我的东西!”
“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她想跳下床去抢,却猛然发现自己一身光裸,赶紧又缩回被子里,一双明眸乌溜溜地瞪着他。
他放下东西,挤到她身边来,暖暖的温情流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爱他,他知道,她深爱他,他明了,可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保存得完完整整的文具是否说明了问题?
“囡囡……”他连被子带人一起搂入怀里,面对她流转的眸光,只想再多疼她一点,再多一点……却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只有长长久久地对视。
“那块手表呢?”良久,他终于记起。
“在北京的家里,我们结婚那套房子。”
“为什么不戴?”她的手腕上总是戴着那串佛珠,无论是奶奶送的手镯还是他多年前给的手表,都没见她戴过。
她顿了顿,笑道,“舍不得……”
“傻……”只有这个字可以用来评价她,他的傻姑娘,傻媳妇儿……“起来,我们得去村里拜访拜访了!”
“嗯……”她乖顺地应着。
几乎每家每户都去拜访了。谁让小震同学当年名声赫赫,威震江湖呢?
只是,因为路途遥远,没有戴的太多的礼品过来,所以就在给小孩压岁钱的时候给了大大的红包。
每去一家,必然要招待他们吃东西,所以,虽然两人“弹尽粮绝”,完全没有储备,也丝毫不必担心会饿肚子……
混吃混合一直到下午,两人的婚宴便在村里的食堂开始了……
没有结婚礼服,村里的姐姐婶婶们,恁是给陶子弄了一身大红呢子衣给穿上……
所谓人靠衣装,她的形象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前的她虽然不是白富美,但也是个有点小气质的小资女人,现在穿上那件大得还能塞下一个她进去的呢子衣完全成了土肥圆……
她怀疑她们是故意的,即便是农村结婚现在也没这么土的了……
还叫了村里广播站的来摄像……
有心抗/议,她们却还说,必须得穿红的,否则不吉利。
拜托!他们早结婚了!现在还有啥不吉利的?
偏偏的,她家首长听了不吉利这话,马上就坚定地要把这件土肥圆气质的装备和她绑定了……
不是共/产党员吗?不是马克思主义武装的战士吗?为什么相信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