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拈着小荷包,上绣“福寿安康”,这是岳茗冲送给他的,他格外珍惜,望着它出神,连骆秋痕唤了他好几声都沒有听见。
“大哥,可有消息?”
骆秋痕摇摇头在他身旁坐下,神色沮丧,低声道:“悬崖之下是馥沱江,江水滔滔流向大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茗冲她很怕水,若是掉进水里,自是必死无疑了。”公孙意语气清冽,情绪却是异常冷静。
骆秋痕暗叹,意弟的性子似乎变了,出了这种事,若是在从前,他必定是见人就想杀的,此时却……他真沒想到,这世上,竟有一个叫做岳茗冲的女子能将这世上性子最恶劣的冰山意弟都给融化了,只可惜,他刚刚陷进去的时候,那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却先走一步了。
世上的事,总是不能尽善尽美,除了对老天稍稍抱怨诅咒一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帮助他这个最亲爱的意弟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哪怕是一只鞋子,一个小小配饰,只要是岳茗冲的就好,以免意弟长期陷入这种痛苦阴影之中,灵灵就是个例子。
说起來,意弟还真是命苦呢,世上的人,只怕再也找不到比意弟更惨的男人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孩提之时就殒命了。好不容易再有女子入他心里,在他决定当那女子如妻子一般时,人家也散手人寰,弃他而去。难道意弟命中带鬼,是克妻的命吗?
“大哥,你在想什么?”
骆秋痕抬眼,往公孙意面上瞧去,见他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心里更加难过,这种时候,想哭就哭出來吧!他这个做大哥的虽然不能了解生离死别的痛苦,却也不至于偷偷笑话自家兄弟太娘气太软弱。
“沒事,我在想,已经找了两个月了,若是真的找不到,意弟还是放弃吧,我记得崔飏说过,人的命盘是上天早已定好的,谁也不能打乱,更加不能更改,茗冲这一世凄苦,下一世必定能做个喜乐无忧的人。”
闻言,公孙意垂目不语。说的是啊,这一世,她受尽苦楚,时常被病痛毒药折磨,下一世,但愿她能……忽然,他凝注思绪,望向骆秋痕,淡声道:“我觉得她还沒死,或许,她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救她,或许……”他迟疑了一下,语气满是哀伤,“或许她根本就不想再见我了,我若是无找她,她必定是不肯见我的。”
“意弟,一个人从那么高的悬崖峭壁上跳下去,江河湍急,河中尖石众多,即便能侥幸避开尖石,却也无法从浩渺的大海中逃生,茗冲不会水,她如何能从能逃生?”
骆秋痕心里潮湿起來,他望见公孙意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心知再劝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再深的伤痛,时间久了也会慢慢平复,既然意弟能从灵灵的阴影中走出爱上岳茗冲,将來也必定能忘记岳茗冲,再度喜欢上别人。
“师娘托我來好好陪着你,她知道此时不管她说什么,意弟你也不会理睬,师娘她用心良苦,希望意弟你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意。”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出了这件事,师娘也脱不了干系。明知道意弟的心思,却还明里暗里地拆散他们,又是认茗冲做干女儿,好让他们有情人一朝变兄妹,又是有意无意让茗冲离开蕊园。
这种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庄婚的事,师娘竟也做得出來。虽然从一个母亲的角度來说,娶妻求淑女,要找端庄温良琴棋书画烹饪针黹都在行的姑娘,可是世间难得有情人能相互爱慕,何以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儿子去按照自己铺好路來走呢?
他记得,小的时候,师娘武功高强却待人温柔和善体贴入微,宽容大度,又颇为风趣,性子与茗冲还有几分相似。怎么上了年纪就越发*,不近人情了,就连他这个一向敬重师娘的人,如今也不愿站到她那边了。
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渐暗,來的时候才刚过正午,他两人竟然干坐着好几个时辰,各思心事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來。无意间瞟见公孙意似是被抽离魂魄一般,他还是庆幸自己沒有跌进情网里,要不然,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定让他连大伤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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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暗,子若城的灯火尽数亮起,这城在永安皇朝与玉郎国的交界之处,來往商客络绎不绝,龙蛇混杂之地,治安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到黄昏,巡城士兵便懒懒散散例行公事,虽说是核查來往商客路人的身份,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山高皇帝远,这地方不但离永安皇朝远,就是玉郎国,那也是管不上的地方。
“颜素,明晚关大哥请咱们哥几个一块儿去明月楼喝酒啊,你可别忘了。”
守门的小兵一见这身着月白长衫,戴着黑纱斗笠的青年走出县衙大门,急忙叫住,叫做华颜素的年轻人定住脚步,朝那小兵点头笑道:“哎唷,明晚可不行,这几日我哥哥的铺子太忙,我得帮他照看着,得空了一定请哥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