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桑闻言,喉头一阵紧缩,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流过,暖暖的,柔柔的,他撑着身子,抬手抹掉溢出眼眶的滚烫热泪。
“谢谢你……”还想再说什么,却觉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长久的相处,他早已了解她的为人,嘴硬心软,外表坚强,内在却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子。
“谢我什么,我不想让仇恨一直延续下去,对谁都不好,若是有机会,我倒很想同你上茈狐山看看。”
“真的吗?”他激动地翻身坐起,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带着伤,而这伤口前一刻还差点让他昏厥过去,随即又想到什么似得,他悻悻地垂下头,嘟囔道:“我知你是安慰我,不想让我心存愧疚,说來,连我自己都恨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沒有……沒有琉惜,是不是就沒有如今这些麻烦是非?我答应你,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带着你安然离开这里,你如今沒有了法力,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诚恳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说完之后,他就觉到有些不太妥当,到底自己是以何种身份來表达这一番情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对她,更多的还是朋友之间的怜惜与保护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曾经的他视她为情敌,恨不得她从这个世上消失,时光改变了她,也融化了他,甚至让他觉得生命中已经离不开她,这到底算什么呢?是喜欢,还是爱?
他爱上她?该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如今已经是十足的男人,可是这种古怪别扭的事情,他想想都觉得浑身毛,就像初到水天洞府,处心积虑想要**木冉一样,这种想法令他头直竖,鸡皮窜遍全身。
“你别误会。”见她半晌无言,他赶紧澄清自己,到底是谁误会,大概是他想得太过复杂了吧?
“误会什么?我知道,你一直都站在我这边,木冉他,拜托你了。”
听起來真像是临终托付一般,他急忙打断她,低斥道:“如今连你都灭了士气,你让我一个人如何去面对这烂摊子,更可况,我觉这里总让我的心莫名其妙地乱颤,我看,那暝之流光,咱们也不要妄想了,那流云仙子已成妖,三千年,沧海桑田,什么都会变,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听你的,我现在真同那废人沒什么两样,只怕会拖累你……”
听闻她又兀自哀伤起來,他强打着精神坐起,双手轻轻攀着她的肩,目光直视着她灰色双瞳,坚定地道:“自从到了水天洞府,我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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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镜湖底晨昏不定,久居此处的这些“人”早已习惯,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然而对于外來者來说,却是昼夜颠倒,难以适应。
青离听屈桑说,白昼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天色又渐黄昏了,对出逃的人來说,黑夜的确要方便的多,只是,他们完全不知往返的路线。屈桑让她先暂时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去带木冉,在约定的时辰汇合。
“盈盈,将來要叫青离姑姑,不要再叫婆婆了。”他左手托着青离的腰,右手牵着有些昏昏欲睡的小丫头。
“为什么?”盈盈打了一个呵欠,用力掐了自己枯瘦的小手臂一把强打精神。
“记住就好了,其他的,爹爹将來会告诉你,听青离姑姑的话,紧跟着她不要一个人乱跑,还有,青离姑姑眼睛不方便,你是个乖孩子,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她仰面望着屈桑,只见他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知他一定遇到了麻烦,却也沒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爹爹说得对,她是个乖孩子,她什么都不怕,完全可以照顾好青离姑姑的。
“屈公子哪里去?”浓郁的香风里传來冰冷的低唤。
三人猛地一怔,这漆黑的狭窄的甬道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昏黄的壁灯照在她的脸上,犹如鬼魅,屈桑捏紧了盈盈湿濡的小手,“原來是茗葭姐姐,我们,我们四处走走,听说苒镜湖乃异世仙境,我们來得匆忙,还沒有细细游览一番呢。”他强抑住心头的紧张,希望这古里古怪的茗葭会听信他的胡诌放他们离开。
“是吗?”茗葭一步步移向他们,她全身透着冰凉的寒气使青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屈公子还是不要闲逛了吧?圣君知晓屈公子满肚子学问且见识广博,所以……”
屈桑闻言,脸色突变,以他对这些腹藏阴谋诡计之徒的了解,他必定是难以脱身。果然不出他所料,茗葭买了个关子说:“圣君特命奴婢來请屈公子前往易兰殿。”语毕,又意味深长地望向青离和盈盈,冰冷的面颊上浮上一丝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