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大事,却诡异地成为了神京中的头号八卦。
然后,太上皇也知道了,是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告诉太上皇的……
兴祖皇帝登基后,为了限制宦官的权势,避免本朝出现前明时的“阉祸”,便废除了司礼监、御马监等又宦官掌权的机构,从根本上断绝了宦官把持朝政的可能。
不过,宦官虽然不能干涉朝政,但却是距离大明权力中心最近的人,在皇帝身边当差的高级宦官,就算是一二品的高官也不敢轻易得罪。
本朝宦官中级别最高者,被称为“大明宫掌宫内相”。
本朝国号为“明”,紫禁城又被称为“大明宫”,大明宫总管太监,被尊称为“大明宫掌宫内相”,虽名为“内相”,手中的权势却远远比不上前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萧乾,以及深得太上皇信任的吏部尚书林如海,都属于现任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不敢得罪,需要小心讨好的人。
紫禁城,乾清宫。
过了年,太上皇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能站起身来了,这一日,太上皇一边散步,一边问戴权,京城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戴权“犹豫”了一下,说道:“前些日子,荣国府发生了一件事,竟闹得满城风雨。”
太上皇上了年纪后,对于昔日的老臣愈发的怜念,荣国公贾代善已经逝世二十多年了,太上皇却依然念着贾代善的好,对荣国府极为纵容。
这便是荣国府在贾代善逝世之后,诸男丁皆不成器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兴盛的缘由。
太上皇问道:“究竟是何事,竟闹得满城风雨,你给朕如实说出来,不得有半点虚言。”
戴权将事情说了,却在叙述过程中更改了一些细节,比如……荣国府逼人太甚,顾胜以“赴死”的心态前往荣国府,顾胜讨要的并非家产,而是公道……
顾胜进京后,太上皇召见过顾胜,因还没有过去多久,对于顾胜的表现,太上皇记得非常清楚。
“一个憨厚老实的莽汉”,这是太上皇对顾胜的评价。
太上皇对顾胜很有好感,还想着顾胜如果在兵部干不好的话,就让顾胜去做总兵。
总兵是正二品的武官,手握实权,和兵部尚书同级。
在太上皇的心中,一万个顾胜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贾代善的一个指甲盖。
但是,太上皇还没有老糊涂,明白顾胜并没有错,顾胜虽然得罪了荣国府,太上皇却没有怪罪顾胜的意思,反而因为顾胜的“正直”,对顾胜更为重视了。
戴权为什么和太上皇说这件事呢?
因为,戴权收了林如海送得银子,银子不多,只有一百两——林如海命人给戴权送了一千两银子,戴权不敢得罪林如海这位未来的内阁首辅,便只收了一百两银子,命人将剩余的银子送回了林府。
事涉荣国府,太上皇帮亲不帮理,虽然没有怪罪顾胜,却也没有惩罚荣国府的意思。
既然收了银子,无论多少,就要办事。
戴权见太上皇的并没有发怒,便“无心”地说道:“如今,街上的百姓都在传,说国公爷教子无方,养出两个混账来,还说有这样的儿子,国公爷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戴权在太上皇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对于太上皇的心思,戴权还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太上皇平生最在意的两件事是——皇位和贾代善。
就算是太上皇的亲生儿子,在太上皇心中,也没有贾代善的分量重。
对于贾代善的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太上皇极为看不上,认为这两人给贾代善丢人,在贾代善逝世后,太上皇只召见过他们一次。
不过,看着贾代善的面子上,太上皇对贾赦、贾政和宁荣二府,非常关照,非常纵容,对于贾家做得坏事,太上皇心中跟明镜似得,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在太上皇的心中,贾赦、贾政、荣国府和宁国府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贾代善的名声重要。
如今,听了戴权说的话,一想到贾赦和贾政两人的作为,竟然让贾代善名声有损,太上皇变得非常地愤怒。
一时间,太上皇甚至起了杀心,想要将这两个给贾代善丢人的玩意弄死,但是,太上皇想起了贾代善临终前的哀求,太上皇叹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突然,太上皇心中一动,问道:“这个贾玥,可是得了姑妈青眼的那个,十一岁的举人?”
戴权答道:“是。”
长乐大长公主曾在不经意间,和太上皇提起过贾玥,在长乐大长公主的诉说中,贾玥是一个身世凄凉,却努力上进,想要为大明做出贡献,为此而“头悬梁,锥刺股”的封建社会五好少年。
太上皇虽然没见过贾玥,却对贾玥的印象极好,如今,这份微不足道的好感,成了决定性的砝码。
太上皇心中有了决断,对戴权说道:“你去荣国府,告诉那个败家娘们,还有那两个败家子,不要给贾代善丢人!你告诉他们,朕限他们一个月内,将贾玥的家产还给他,否则,小心他们脖子上的人头!”
戴权浑身一颤,答道:“是。”
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戴权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忽悠太上皇,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戴权歇了一会,然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来到了荣国府,被贾政等人亲自接进了荣国府,让至荣禧堂献茶。
戴权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便说道:“我这里有给老太太的老圣人的口谕。”
贾政等人一听有太上皇的口谕,心中都是一喜,忙请戴权去了贾母的居所。
到了贾母的院子,戴权清了清喉咙,便将太上皇说的话,委婉地告诉了贾母等人。
戴权顾忌贾家对太上皇的影响力,虽然不怕,却不敢得罪得太狠了,便将太上皇说得“败家娘们”、“败家子”等语隐去,饶是如此,贾母等人脸上,依然像开了染料铺子一般,一会儿红,一会儿青。
贾母强笑道:“老内相费心了。”
戴权笑道:“传完了圣人的口谕,我也该回去了。”
贾母使了一个眼色,王夫人会意,忙出了屋子,从公中支了一千两银子,然后觉得太少,便又支了一千两银子,命人将这两千两银子给戴权送去。
戴权收了银子,心情极好,便说道:“我和您府上是多年的交情了,看着国公爷的面子上,我多说一句,那贾玥是极得圣人看重的人,老圣人这次是气狠了,差一点便旧病复发了……”
贾母等人听了,吓得魂都没了,忙对戴权说道:“老内相,求您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戴权笑道:“这也容易,你们若想让老圣人消气的话,便将那贾玥的家财,统统还了,在将这些年的盈利,也都还给他,这几十万两银子,对于荣国府来说,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贾母等人听了,心中跟割肉似得难受,却忍着痛说道:““谢老内相的提醒,烦劳老内相在老圣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戴权笑着应下了,便不再荣国府中停留,坐上了大轿,回大明宫向太上皇复命去了。
坐在轿子上,戴权在心中笑道:“林大人的一百两银子,真是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