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提醒他,“莫要如此明显,继续守口如瓶即可。”
言罢,赵凛又回到了太师椅上坐了回去。
“想好了再说。”
穆弦神色复杂,半晌,摇了头,“我是不会说的。”
冯效跟在赵凛身边,附在他耳边,“爷,咱们的人到位了,现在动手吗?”
赵凛既然接手了厌真生,自然不是为了审他,而是要把人弄出来。
赵凛看了一眼忽明忽暗的烛火,在地牢里晃动着。
“等等吧。”
冯效不明,但也不敢动手,向各处使了眼色垂首站到了一旁。
不多时,地牢外有了动静。
很快声音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冯效深思一凛,庆幸地看了一眼厌真生。
赵凛并无太多意外,他没有立刻替换掉厌真生就是因为皇室一定会来的。
他起身恭迎。
“太子此番辛苦了。”
幽幽的话语声在牢中回荡。
赵凛半低着头,“儿臣不辛苦。”
“那太子可有问出些什么?”
赵凛道没有,“这厌真生只道写书乃是意外,至于影射朝政并没有多言。”
赵凛感到了皇上的目光,而皇上又掠过他看向了穆弦。
穆弦用几乎是最后的气息哼了两声。
皇上笑了笑。
“年轻人,年轻气盛的很,如今这般还不肯说,倒也算是有一把硬骨头了!”
太子顺势道,“父皇说的是,只不过这厌真生恐怕熬不过两日了。”
一路被抓,一路被审,到了京城更是严加审讯。
穆弦本就有伤在身,能撑到如今已经不容易了。
皇上不在意,“既然如此,明日就处置了他,可不能让他随便死了便宜了。”
赵凛抬眼看了皇上一眼。
“父皇要将厌真生凌迟挂城门?”
皇上哼笑,“太子不同意?”
“儿臣不敢。”赵凛想到了这些年皇上拼了命的施行仁政,“父皇一世仁名,儿臣不想因此人有碍。”
皇上没有回答,看了厌真生一眼。
“此人也惯爱皇帝的仁政,太子呢?要像你先去的长兄那样?”
赵凛听到他提起先太子长兄,默了一默才开口。
“先太子为仁是本性便为仁,如若不然也不能被襄王等宵小所害。儿臣也盼仁政,只是儿臣非是先太子长兄那般禀性,所谓仁也许与百官期盼不同。”
皇上瞧了他一眼。
“你这般年纪,倒有这见地。看来太子真的长起来了。”
这话前半句,赵凛只当夸他,后半句却有些耐人寻味。
皇上示意太监上前,不由分说照着厌真生抽了一鞭子下去。
“朕问你,到底为何要写那些东西?”
厌真生吐出一口血来。
“随意写来,没有目的!”
“哼。”皇上转了身,“谅你也没有,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不容任何人置喙,你写了便是错了,错了便是死。明日行刑。”
皇上负手离去。
赵凛恭送。
他看着皇上离开的身影,细细品着那句话。
赵凛总觉得那句话仿佛是在有意解释为何置死厌真生。
不知为何,总有股欲盖弥彰的感觉。
皇上已经走远了。
牢内恢复了幽静。
穆弦被这一鞭子抽的连连吐血。
赵凛递给了冯效一个眼神,冯效手下立刻有人调开了旁人,将一个半死不活的死囚换了上去,此人已经被打得面目模糊,只身形与穆弦相仿。
冯效的人又将穆弦迅速换下来,带走了。
“弦哥!弦哥!”
有人替他轻轻擦拭着手臂上的伤。
有些疼有些痒,那人的动作轻柔,耳边的呼唤让人熟悉。
穆弦挣开沉重的眼皮,恍惚看到了床前的人,床前的人摸着眼泪。
她落泪的样子,让穆弦心下一疼。
“菱菱……”
“弦哥!你醒了?”
魏丹菱惊喜到差点扑到穆弦身上来。
她说着要跳起来去叫大夫,穆弦伸手轻轻拉住了他。
“你怎么在这?不,这是哪?我在做梦?我死了?”
魏丹菱捂着嘴哭了出来,“弦哥!你没事了!太子殿下把你救出来了!”
“太子?”穆弦震惊,忽的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着魏丹菱。
“你竟让太子来救我吗?你可是日后的太子妃,太子以后如何看你?”
他只觉一阵阵心痛,“菱菱你本不必如此……”
魏丹菱见他错怪了,连忙道,“弦哥,不是这样的,太子爷他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穆弦却叹气,“那不过是说辞,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样嫁给太子爷,他能没有芥蒂吗?”
他还要再说,却突然被魏丹菱抱住了脖子。
“弦哥!我不嫁太子,我只嫁给你!”
穆弦震惊错愕,他感受到抱住他的人哭泣颤抖。
话没说完,只见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玄色金线衣衫,穆弦看过去,倒抽一口。
是太子。
太子若是见到菱菱这般……
穆弦已经不知是该推开魏丹菱替她请罪,还是该就此揽下求太子给他们一个机会。
谁想太子恍若未见一般。
“醒了便好,孤有事要问,你可莫要再闭口不言。”
穆弦闹不清状况了。
他的菱菱这才从他身上起来,给太子行礼。
太子只点了头,吩咐魏丹菱先去外面候着,又道,“请程姑姑过来。”
程姑姑又是谁?
穆弦晕头转向,太子已经自顾自地落了坐。
赵凛见他迷糊,跟他解释了一句,“孤与魏丹菱已经准备退亲,你仍可与她再续婚约,只是孤有事要问,你要如实说。”
穆弦震惊。
旋即又见一女子也走了近来,太子见她来了,目光瞬间柔和起来。
“阿娴,他醒了,你有什么要问的?”
女子温温柔柔地,顺着太子的手坐了下来,“太子爷先问吧。”
“好。”
穆弦恍惚中明白了过来。
待到太子问及他为何写那《祸乱野史》的时候,藏于心中多时的秘密终于说出了口。
“……我父亲是被人毒杀在狱中的,当时我见到父亲的尸首呈现奇怪之态,并没有往深处去想,直到家中想要为父亲的官司讨个说法,求了魏家去问,魏家却被骂回来,我才觉当年父亲的死应该不是病逝,我偷偷寻了当年牢中的狱卒,多番问询终于得知,竟是中毒……我父亲所写美人辞没有证据证明他影射朝政,可他还是被处决了!为什么?”
穆弦目露不甘,咬紧了牙。
程玉酌闻言,恍惚中想到了什么。
赵凛又问了穆弦,“那你写此事便是为了试探朝廷,试探皇上?试探出什么了?”
换句话说,戳到皇上神经敏感的那个点,到底是什么?
穆弦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神情奇怪地看了太子一眼,赵凛任他打量。
半晌,穆弦指了指放在窗下的那本《祸乱野史》。
程玉酌连忙起身替他拿了过来。
赵凛无奈地看着程玉酌小心翼翼地放到穆弦手里。
穆弦道谢。
待她坐回来的时候,赵凛便握了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
“你怎么对谁都如此好?对我呢?”
程玉酌连忙将他的手拍了开。
“太子爷,办正事!”
赵凛被她凶了,撇了撇嘴。
穆弦已经打开了《祸乱野史》念了起来。
他念的是描写以仁康太子为原型而写的一个人物,说白了就是仁康太子。
书中关于这一段描写几乎写实,“……太子为人宽和慈善,突然薨逝,哀鸿遍野,百姓在皇陵外远远悼念……太子去后,皇上无法早朝,只能托于三皇子处理朝政,三皇子日渐势大,是继位太子首选……只是东宫太子妃仍在,又有太医频频出入,有说是太子妃悲痛太过,身子受损,有说太子妃腹中已有先去太子之嗣,若为皇孙,便要生变,也有说先太子死后,有人对太子妃不敬……东宫连请太医数日,却在某一日,宫女在湖中发现了太子妃的尸首……太子妃是自尽,是与先太子伉俪情深,阴阳不可分割,追着去了……太子妃随着太子去了,东宫空置下来,皇上龙体欠妥,立太子迫在眉睫,三皇子虽被非议,可除他之外更无合适人选。三皇子托病不处置朝政数十日,朝堂三请五请,终于登基。”
书中这段所写,正是当年仁康太子和太子妃之事。
赵凛和程玉酌对了个眼神,向穆弦看了过去。
穆弦抬起头来,道,“这一段内容,曾有太监专门去了牢房,将此段念给我听,念一句,便要用鞭子抽我一下,问我到底为何如此写!”
赵凛和程玉酌皆露出惊讶思索的神色,穆弦笑了起来。
“这段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