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
“还好,两个孩子的妈了。”
“日子还好吧?”
“还好,男人是个银行科长,生活衣食无忧。”
“哦。”我应了声点点头。“你呢?不是说不再回来了吗?”
“是不想回来了,但是想等你云梦子,所以就回来了。”
“得,又该欠揍了。”
“这么严谨,开个玩笑也不行啊?”林可以有些不满。又说道:“我爸得了癌症快不行了,容不得我不回来,接了生意,挣了钱,唯一没做的就是还没有娶媳妇。”
“错过了优然,你后悔吗?”
林可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轻吐着烟丝半依着椅子道:“后悔?没想过。大学四年交了两个女朋友。一个是安静型的,一个是活泼型的。一样是美女。只是一个也不能娶……”
“要求高了……”
“是啊,上得厅堂,却下不了厨房。”
“这是多数男人单身的直接原因吧?男人总在要求女人,而从未想过是否能带给女人幸福。”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你是,我也是,虽然从不承认。”
我看了一眼林可以,若有所悟的说道:“是吧!”
菜上了两道,素的,放在了桌面上。林可以发黄的手夹着烟,翻着眼看了看挥汗如雨的小男孩道:“今天生意不太好哦,没多少人。”
“大厨前天走了,新厨还没招,今天歇业。但您来了,老板亲自主刀,林老板,你可真有面子。”小男孩夸得林可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掩饰的摆摆手央着小男孩说:“好了,端你的菜去……”林可以找个角落熄灭了烟,洗了手,从消毒柜里拿出两双筷子,两支白色的碟子,和两只白色的小瓷碗,摆到了双方面前。林可以往我杯里续了水。小男孩又上了两道荤菜,最后上一道紫菜汤,还有两小碟米饭。
说实话,走了那么远的路我的确饿了,也累了。我动了筷子,对林可以说:“我可是饿了,开始吃免费的饭了啊。”
林可以这次斯文似的婉尔笑了一下,居然带有一丝温柔。哈哈,看来林可以也有温柔的时候,只是云梦子看不到罢了。
“你还好吧?”林可以问低头吃饭的我。
“还好?”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两个。”
“结婚了?”
“还没……”
“是快了吧?”
我笑笑。想到了夏楠。
我已经在夏楠的面前消失的三天,这三天我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此时的夏楠正在忙着做什么,不知道卓雅是否把握好了这三天没有,是否和夏楠一起到有情调的明阁西餐厅吃饭,是否一起去露天广场去看流行音乐队的激情演出,是否一起在灿若明眸的星空下的花岩石道上幽散的漫步?我更不知道我刻意的我的离开,是否能让原本既定的结果有所改变。而当林可以说出过往的女友时,莫言的名字出现了我的脑海里,而此时的过往的莫言你又做什么……
我嘴里塞满了食物。林可以大嚷:“还没见过你这副吃相,跟恐龙似的……”
我瞪眼而待,饭饱后抹了下嘴唇对不修边幅,几近颓废的林可以振振有词的道:“这叫真实,懂不懂?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更像一个劳力的地痞吗?什么风liu王子,我看是街头地痞吧?”
“什么?这叫时尚不懂?亏你还是刚从Y市回来的,生活中连最起码的流行元素都不懂?白混、白活了吧?”说完自个儿嘿嘿的笑起来……
“时尚?哦,时尚也有你这样的,倒是见识了。”林可以又抽出一枝劣质的香烟,叼在嘴里,麻利而享受的吐着浓重的烟丝,刺鼻的气味浮在了空气的上空。既是老板,林可以对自己的需求也不至于吝啬到这种地步吧?我向来不善于猜测,但那一刻我预感到林可以生活遇到了问题,而且是致命的。
跟我斗完嘴后的林可以跟我要了电话号码。我开了机打了下林可以的手机。紧跟着数十条短信便随着悠扬的音乐随跟而来。林可以扬扬嘴角损我道:“还是个忙人,业务还真不少。消失几天了啊?”
面对痞子功底深厚的林可以我没了招数。我瞪了一眼林可以,抓起包没好气的说:“就你这样,有人嫁你才怪!”
“哦,找不来媳妇的话,你云梦子就将就做我媳妇吧,也省得我孤独啊……”
我抓起包无比温柔的丢给林可以一句:“行啊,等吧,等到桃花连年开吧?”我看到林可以吃惊的表情。又正色道:“走了,我还有事没做完,不能长聊了。”
林可以这次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送你吧?”
“我家也不远了,不过一里路,让我自个儿走走吧!”我坦然的对林可以说。
林可以这次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吧,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我呵呵而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伤感?”
林可以羞了一下,别过脸又转了过来:“有你的电话还有机会见面吧!”
我点点头。走出小店对林可以说了再见。便偏离了脏乱的街道,踏入一条光洁的林阴小道。三三两两的人群,第一次让我感到朴实而亲切。乡村,乡音,乡亲,乡情一时间全都向我袭来。今日,今时,今刻所有的过往都如电影似的重演一次。刹时,有股伤感在周身涌动。桃花镇的桃花林桃花不再而枝繁叶茂下却硕果累累。我哑然苍茫失笑。桃花,桃色,桃花劫。我不是那因,却是那果。
夏的院落里,梧桐树影下旧旧的,泛着黄色的凉席上,我赤膊赤脚的半躺在席上面,我姑姑半靠着梧桐坐在凉席上,她着我的手,像孩子一样轻拍着。“寒……”
“我在听。”我说。
她依依身子,淡淡的望着院子一角。浅蓝色的菜盆前我母亲跌岩起伏的肩,我姑姑眼中轻弹出了泪,欲言又止。我还能听到我妈妈洗菜时发出的声音。我帮,我妈妈不让,她推着我让我陪姑姑。我幸福,因为我有爱我的妈妈。从浴流回来,我去看了我爷爷。告诉他我去了浴清流。他没有我想像中意外。她平和的平躺在摇椅上,听我说浴流的美。我省略了我去那里的真正原因,而他也让我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相信,浴流是我真正的家,正如我爸爸谬言:“我是寒,寒谷浴底的激流。崖深而澎湃,峪平而细流。前生,割不断的缘,舍不了的情,聚到了心坎,也融了心情。我姑姑的苍白的脸色像刚粉刷过的墙壁。原本单薄的她,岁月过后更加骨瘦如嶙。青丝袭染了雪霜,晶莹闪亮。她的时日已经不多。温和的光线中,她的唇有干涩的裂痕。噪音有阵阵的酣堵,身体也有轻微的抽搐。我握紧她的手,满是不舍与爱恋。她的眼睛有深蓝色的魅影,她的面容有焦虑的神情。我的心揪成了朵朵蓓蕾,不开,满是褶子,锈了,却几近调零。我拉拉她的手,枯瘦发黄的手臂触动了一下。转过的头微微对着我笑。她的手拂过我的脸颊,轻柔而动感。她忧伤的眸子看我时含着无限的凄怜。我把她从家他接了出来,我见了我的表弟,表弟媳,当然还有那可爱的小精灵。他的玩泥巴的手弄脏了我洁白的百褶裙子。他兔子似的躺在他妈妈身后,探出的苹果大的小脸,两只幽灵灵的眼睛似探着看我的眼睛。我眼睛眯了起来,把他抱起,他更得意的把手放在我的上衣上擦了又擦,我咯咯的笑着。他粉嫩我的小手更肆无忌弹的骚着我的脸奶声奶气的叫:“姑姑”我亲亲他们的儿子,还给了一旁充满不安的他们,用借来的三轮车载走了我的姑姑。
旁边的古铜色的瓷杯还在一边。小纸包里的药丸已经从她的手中被送回到肚子里,她的噪子好了些。“寒……”她又叫了我的名字。之后,便不让我看她的脸,用手轻轻的扭过我的脸,让我的脸斜对着天空。
“嗯。”我应着。认真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她手里拿起的旧旧的已经开始成棕色的扇子轻轻的伴着手腕上下摆动,头顶有夏清凉的气息在头顶停留了,盘息了会儿,但随后便如结冰般冰冷而坚硬。
“寒。”她再次叫我时,说了下面的话。“寒,你去了浴流?”
我望着她让我看的那片云。没有回答却挥动着手臂道:“大姑,看,那云好蓝哦!”
她呵呵的笑声,左手轻搂了我的头发,右手依然摆动着扇子。“你去了浴流?”她的语气有了一丝坚定的不容拒绝。
“我去了,见了浴流的水……”我多么想轻描淡写,或者根本就不用回答。
“看到她的影子了吗?”她依然轻搂着我的发丝。眼神飘向的方向却是我的母亲所在的方向。
“是,或许我已经看到了她的影子……”我想起了她还躺在医院的情景。我不知道她此时在做什么?是否还有疼的感觉,是否还在为我不肯原谅而黯然。我遥望的双眼有了模糊。我闭了眼,泪滑了下来……
“他们很相爱,很相爱……”她的声音像是从天空飘来的声音,轻的不忍惊起一片鹅毛轻飘。
“什么是相爱?爱,是残忍的将彼此分离??”我反言。
“你不懂,但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明白。”
“姑姑,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乎一个人。我跑到医院远远的看她,为她流着眼泪。我回到家,我妈把我赶到浴流,我走遍了她所停留的每一个地方。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要恨她,呵,因为在乎,在乎才会有入骨的恨。可现在我多么希望她能好,好能像正常人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尽管我恨他,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好,生活与家庭都好。”
“寒,她是你母亲!你的生母!!”
清脆如雷鼓在我耳边敲响起来。生母,说多么讽刺呵,人生的讽刺。我的生母,居然可以是一个有名画家,而我的养母,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村教师。我的生母为了理想而抛弃我,我的养母为了责任而扶养我。二十七年,我一点点的懂事,一点点的长大,一点点的开始忧伤,一点点的开始变冷,一点点的开始冷漠……
我的噪子莫名有一阵巨烈的痛,我爬了起来,轻轻的对我姑姑笑,我去了长满青苔的隐蔽的地方,一声巨咳,我口中喋出了一摊鲜红的血,混了泪,竟那样耀眼。我抹过泪,和嘴边的血块,双手捧起一把黄士轻轻的洒在上面,直到它没了痕迹。拍拍手,对我母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