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姐,还有事呢。司机还在等着我们呢,有时间我会常来看你的。”
“一定要走吗?”
“我会儿常来看你的。”
母亲没有再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她有点失落,或许亲情在那一刻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吧。但她却受伤了,只是表姨不知而已。我明白表姨和母亲到底有什么不同,同一个祖先的是她们维系她们相知的源头。亲情是什么?亲情是血缘。但血缘被分解了。不相似了,那又是什么?还夹带的有亲情吗?还有相通的牵挂吗?……
我和我妈妈送走了表姨,渐渐的远去的汽车,带走了表姨,也带走了京儿,留下的只是一缕烟尘在空旷的小道上四处飞扬。
“自由!能让我为你做什么?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又可以什么都不做,因为你没有要‘飞’的条件。我常常在深夜里梦到京儿,他向我跑来,大叫着‘姐姐’我模糊的听到这个声音,我又惊又喜……”
醒来后,我满头大汗,还有无尽的怅然……
是谁的噪音这般嘹亮,
惊了我的睡眼?
是谁的音容这般迷魅,
引了我的视线?
是谁的热情这般温热,
溶了那方礁石?
越儿的学习很紧张,我妈妈的工作也很忙。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我每天不是和邻居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去逛街,便是听姑姑大妈们东拉西扯。那个季节,阳光下我的脸有一层灰暗的光。粗俗的语言,叹息异样的眼神……我无法忍受,已不能忍受,孤夜,心累,呓语连连……
我奶奶是一个极有智慧、和蔼、慈祥的老人。我爱她或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她是我爸爸的妈妈。爸爸向来是爱他的妈妈的。所以,现在我要延续爸爸的爱。来爱他唯一的妈妈。我不喜欢爷爷,那个性格怪僻,刁钻古怪的老人。爸爸也是。
中等身材的奶奶,岁月过后,枯荒的面容,黑白相间的发丝被银色的簪子牢牢的扣在头顶。宽松的花布套服,娇健而平实的步履,无疑在向我展示她年轻时的飒飒英姿。年轻时的她漂亮,迷人。这一点在我爸爸身上已经看到了。他像他的妈妈,他妈妈有一样修长的眼睛,那眼睛很迷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而今天,我是我爸爸的女儿,我也有那修长的眼睛,只是不漂亮,但我知道在我爸爸的眼睛里,我的眼睛是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
我顺着飘荡着尘土的狭长的泊油路走向我奶奶家。空气中都是污浊的浮尘。细雨过后,我嗅到了泥土的气息,奇怪的是竟有扑鼻的清香。
见到我,奶奶未语先笑。她让我坐在四角的木椅上,我坐了下去,双手搭在腿上。
“奶奶。”并积聚了所有的亲情和爱恋。这并不是用语言和动作所能表达出来的。
“你妈上班去了?”她放低了电视的声音坐我对面问。
“嗯。”
“爷爷不在家”我问,并四处巡视。
“在家闷得慌,上街溜达去了”她笑呵呵的说。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呵呵,不知道!”
“你姨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打了。”
“怎么说?”
“没说什么,我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学历。当然不好办。”
“我记得你说过,你会点电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没有再继续的发问,只是不停的叹气摇头。
“你想说什么吗?”
“我还记得你妈妈跟我说过你去你表姨家做活的事,对你来说,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你的人生,我尚不能。因为你不是我生的孩子,是我血脉的孩子。我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的想法。你妈跟我说的时候,很伤心,更无奈。一辈子的‘难’。她已经承爱了太多,更何况她没有能力同时供你们姐弟两人同时学习,而只有牺牲你,而保全他。他是男孩子,而你是女孩!”
“嗯”我的声音哽咽。
“寒,你和越儿不同,女人可以辉煌,同时也可以平凡,但男人不同,也不能。你母亲告诉我她愧对你,是用任何事物都迷补不了的错误。我相信我的孙女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不然,你也不会同意你母亲的安排。多数人认为丢失颜面的‘工作’。你知道你母亲在向你赎罪的同时,也在为你铺路。这些你都看到了,对吗?”
“奶奶是明白人,你的心思我又怎能不晓?你受的苦太多了,但你是你爸爸的孩子,你的血液里流着他的血,你有他的坚强。但你‘反叛’的萌芽风刚孕育形成的时候,便被扼杀在幼儿的摇蓝里了。工作?工作有很多,你不会干心只做一个平庸的人,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更何况你体面的工作是非技术和智慧挽救而来的。这种不符常规的方式和方法让你不能面对,甚至不能接受。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寒,你的骨子里有你爸爸的影子。你不干平庸,也不会平庸。”
一滴硕大的泪在心中滴落。
“你很像你爸爸,像极了他……”
“呵呵,是呵”
“寒,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叹息,一种认命的叹息,还有一种不现实的期待,努力做好你自己,那就是最大的勇气和智慧。你要记住,没有人会无缘无帮的给你好处,他如果不是有求于你,就是对你另有所图。你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你会学到很多东西,也会从中总结出你要生存的意义。寒,你累了吗?我从你的神色中看出了疲惫。”
“我很好,奶奶。”我说。事实上我确实累了,只是不我想说而已。
“没有人会陪着你走过你人生的每一步,他们都会出现,又会在出现的时候无奈的离开。亲人,朋友,甚至爱人都是。”
我一字不漏的听着我那个慈祥老人的话。字字都融入了我的骨子里,句句都让我心酸和感动。我用手臂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珠,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正视她那双睿智的眼睛:“奶奶,心灵的折磨远比要命的磨难更可怕!”
她笑笑:寒,你记住:上帝在给你开启一扇窗子的时候,必将关闭另一扇窗子。风雨过后必将会是彩虹!”
“可是……我不干心……”
“我不要庸俗,不要平庸”我不能平静了……
“寒,过来!”她摆动的手臂示让要我到她的身边去。其实我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我亲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我明白,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关心我。她坐在老式的摇椅上,身体直直的靠在椅背上,满脸的疼惜,我终于不住,跨了过去,双膝着地的伏在她的腿上面,脸贴在她松驰的的大腿上,她一双爬满皱纹的手轻拂着我的头颅,我以为那是虚幻,但它却出奇的真实。我的模样和动作像极了我七岁时的样子,我又看见了那个人,那个我憎恨的人……
她是那样的带给我亲切和感动。它浓缩了我梦中的那个构想,完美的无可挑剔。我闭上眼睛……
“要是你爸爸还在,一切或许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的话触动了我的神经,强制的眼泪在听到“爸爸”那个久违的词语的时候,终于让眼泪得到了发泄,我的泪汹涌而出,侵透了她黑色的裤腿……
她松驰的眼角逐渐的潮湿,眼眶逐渐的晶莹起来。我没有想到那么坚强的一个老人,也会流泪。在我的记忆里,她没有软弱的眼泪,就像我幼小时没有眼泪一样。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是“母爱”,什么叫切肤的痛。那长年压抑的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平它所留下的痕迹,于是,那流言和思念终于渗出了血和泪,我们本都应该坚强些的,但谁也没有做到。……
我泪眼蒙胧的抬头看那双眼睛,她竟有我看不透的神情……
“寒!”她摸着我的脸。叫我的名字,我已经习惯别人叫我的名字了,而当那个字从我最尊敬的人口中说的时候,便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觉。“寒!……”
她欲言又止的再次叫我的名字。
“我可怜的孩子……”那滴温热的泪滴在了我的抬起的脸颊上。
“为什么说我可怜?”
她拂摸着我的脸,无言的复杂。
“你爱你妈妈吗?”她突然问了我一句。这句话竟让我不知所措,越发的迷惑。
“妈妈很爱我!”我答了一句。
她把脸贴在我的脸上:“是的,你妈妈爱你,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人比她更爱你。”
“什么?”我不解了。满脸的泪痕。
“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寒,记住,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你,她是你的妈妈,永远都是!”
“是的,她是我妈妈,这辈子不能改变的事实。”
她紧紧的抱着我,把我紧紧的揽在怀里。唱着那首爸爸常在我耳边唱的那首儿歌。
她给我看爸爸从前的照片,从幼儿到成人的,张张都是那样清晰,那样真切,我哭着,笑着,看着那张张久违的照片。好像他又回到我的身边,叫我丫头。
“这个女人是谁?”我指着站在爸爸身边的那个高个子的女人。那张发黄的照片里,那个女人是那样的漂亮。乌黑如瀑的秀发,黑亮有神的眼眸,圆而红润的面庞。修长丰满的身材。这个女人不是妈妈,我不认识那个女人,但为什么在看到她们的那一刻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在搜索记忆,想从那点点的记忆中找到她的影子……
奶奶的神色有点怪异:“你爸爸的同学……”说完再也不肯说什么。
我记起了,是她。是那个女人,六岁时我见到的那个女人……我憎恨的那个女人,而她的照片此刻就在我的面前。我还端详着她,想着那让我叫她:“阿姨”的情景……“我见过她……”我依然看着那个女人的照片,而不去抬头看我奶奶的神情,我知道她此刻脸色不止是诧异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不愿提及的过去吧!没有回答,而我也不需要回答,因为我怕,怕那个预感是对的。我盒上相册,笑着递到了她的手里。而手心里却纂着在奶奶不留神的时候抽出的那长爸爸和那个女人的唯一的照片。紧紧的,不愿放手的。我把它藏在我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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