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昔日女娲炼石补天之时,有三块石头被其含在口中,未能继承补天大任,这三块奇石灵力不凡,被女娲分别命名为“威”“智”“武”,而那块“武”之灵石,却在天地悠悠岁月里,吸收天地精华,化身玄铁,被铸剑大师欧冶子选去,铸成了青冥剑。
武者,毁天灭地之威武也,这青冥剑,有将天地焚毁的力量。
而向陌,恰是青冥剑的人身。
天地洪荒之时,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炼石补天,“武”之灵石自她口中吐出后,恰落在无忧海底,多少万年过去,佛祖在一日讲经结束后携了粒种子归来,投入了无忧海,那种子生了根,发了芽,开出了花朵,便是存有一颗菩提之心的净莲,至善至美。
“武”之灵石沉睡于无忧海底,听得见净莲的每一声呼吸,听得到它如何绽放如月光一般柔软的花瓣,听得到它心灵的纯净,心有菩提,万物清净。
“武”之灵石,一颗坚硬的心,便在这净莲寸寸的呼吸间,柔软了。
直至净莲堕入红尘,“武”之灵石刹那间苏醒,化身铸剑玄铁,亦奋不顾身,为它投入了十丈软红之中。
从此,再无“武”之灵石,世间一把青冥剑,毁天灭地,只为一人。
他修成人形,只为一人,便是无忧海那万年花开,菩提为他栽。
往事在苏媚娘眼前铺展开来又湮灭,她仍是坐在三界殿上,仿若旁观一场盛世华章,曲声结束,意犹未尽。
“你与那不死树,是如何认识的?”
半晌,她的声音悠悠荡开,像是一颗小石投掷在湖上,泛起了层层涟漪。
“你终于问了,”万灵枯道:“那不死树被青冥剑毁了元神,三魂七魄剩下了一魂一魄,被黑白无常重又勾回了阴间,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啊,这便是了,”苏媚娘似是恍然:“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管城子大师将《地狱变相图》毁坏之后,你亦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与不死树便是在血池**化一堆枯骨之时认识的,是么?倒真是物以类聚呢!”
万灵枯道:“苏媚娘,你还笑得出来么?你入了我造的梦,又动用了华清镜,你的魂魄已被生生系在此处,逃不掉了。”
苏媚娘的笑靥仍不散去:“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当日棠怜儿求长乐给她一段新的人生,佛祖在眼中种下的金印除去,从此这世上便只有一个归芜。万灵枯,十恶不赦如你,也想要佛祖的金印来清洗一世罪孽么?”
“你错了,苏媚娘,罪孽是我的荣耀,我从未想过抛弃。我不过是想要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与天齐寿,以免再有人打了主意要将我这条命夺去,不是么?”
“与天齐寿,你也配?”
苏媚娘冷哼着,右手兰花指轻叩,发出万丈光芒来。
人世间,有一面华清镜,为景鉴仙姑所制,相传,景鉴仙姑于四海游历,一日乘舟,阳光正好,两岸青山相送,江水澄净,景鉴仙姑小憩于舟中,哪知小舟顺江飘荡,待景鉴仙姑醒来,已不知身在何处。
周围,仙气浩渺,别有洞天,她似是来至传说中的蓬莱仙境,肉眼所见,海市蜃楼。
是浩瀚无垠的云海,她所乘小舟宛如沧海一粟,是滚滚红尘中不起眼一凡人。
浩瀚云海中,只生长了一朵净莲,花瓣舒展,聆听梵音。
景鉴仙姑听那梵音入耳,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听,便是整整七日,再睁开眼时,她仍独自坐于舟中,飘荡于江面之上。
而人间,已是七年过去。
人常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景鉴仙姑了悟,她黄粱一梦,竟是去了九重天上,西天梵境的无忧海,有净莲一朵,佛祖诵经,渡它成仙。
所听经书尽在心中,景鉴仙姑知道,人世一切,皆为虚妄,心之纯净,譬如无忧海那朵净莲,至华至清,至善至美,是凡人一声也参不透的佛理。
于是,景鉴仙姑花了七七四十九日,制镜一面,无形无状,譬如云烟,又如清水,掬一捧于手中,转瞬间又从指缝流出,照不得全貌,却,天地万物皆存于它的心中。
这面镜,毫无瑕疵,如无忧海的净莲,至华至清,至善至美,佛理孕育,是景鉴仙姑参透的因果。
景鉴仙姑为它取名“华清镜”。
华清镜,能照见人心,能造蜃景,却亦能让人沉沦于其中,无法自拔。
而景鉴仙姑虽是华清镜的主人,却亦没能走出华清镜所造蜃景,她于蜃景中沉睡,自此,便再没有醒来。
这也是苏媚娘将华清镜深锁于木箱之中而从未拿出的原因。
华清镜,至华至清,至善至美,可天地万物,谁也逃不出“情”之一字,景鉴仙姑为情而造蜃景,却又被情困于其中,了悟不得,最终丧了性命。
华清镜,是苏媚娘的一个禁忌。
而现如今,她重新拿出华清镜,亦是孤注一掷,赌上了自己的命。
偌大的三界殿上,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明。
苏媚娘右手兰花指轻叩,有银光在指尖流泻,轻点,一片***将三界殿淹没。
蜃景之中,是西天梵境无忧海,一朵净莲于海中央生长,清澈见底的水,依稀可见一方灵石,沉眠于深海之底。
那是归芜和向陌的魂。
头顶,有佛光普照,梵音在耳边响彻不绝。无忧海畔,佛祖端坐于莲花座上,诵经将佛,座下,有数以千计僧侣,曾于人间坐化,如今,得以往生西方极乐。
地狱众生,阴魂漂浮,金光及身,灰飞烟灭。
十八层地狱,地动山摇,血池水翻涌,无数枯骨冒出头颅,化作一缕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