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蝶笑着挣脱开他:“我不过出去了半日。”
“可是我却感觉度日如年。”奉香如今说起甜言蜜语来已不再羞涩,驾轻就熟,总能令迷蝶欢喜。
迷蝶坐于案前,拿过奉香的白瓷香炉,招呼他:“我刚才想到了一味香,你看看可还好?”
奉香挨着她坐下,闭了眼睛,迷蝶素手翻飞,一炉香燃起,清香盈室,奉香闻得陶醉。
“这香……”奉香刚要说话,忽觉不对,睁开眼时却发觉身子已不能动弹了,迷蝶的面容变得模糊,直到再看不见时,奉香便沉入了深眠。
于是,迷蝶于奉香的梦中,看到了酥油眼中的惊恐。
奉香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只有三人知道:奉香,酥油和青灯。
奉香要调出一味香来,以仙人之命为引,加上诸多稀世香料,以仙人之血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香屑燃起,可助灰飞烟灭的魂魄重新集聚,换言之,他要让涓小主复活。
愿意贡献仙人之血的,是酥油和青灯,而做引的仙人之命,奉香已经安排好了,是她迷蝶。
越来越可笑了,不是吗?
迷蝶轻声笑着,想起那夜在瑶池,奉香说他要调一味香,一味惊世骇俗的香,原来他那时便已打定主意,要迷蝶做他夙愿的祭奠。
这一刻,迷蝶的心死了。
奉香醒来时,看到的是一身素衣轻纱的迷蝶,美得顾盼生姿。
“开始吧。”迷蝶道。
“什么?”奉香还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你不是说要调一味惊世骇俗的香么,我帮你。”迷蝶对他微笑。
“你……心甘情愿?”奉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助我成仙,我助你了愿,很公平。”迷蝶牵起了他的手:“走吧,酥油和青灯已等在华庭了。”
迷蝶如今回想,那一次焚香简直是一场浩劫,从记忆中翻找出来,血腥弥漫,不堪回首。
所有的香料都已在白瓷香炉中摆好了,酥油和青灯坐于小案两旁,见迷蝶牵着奉香而来,恭敬地对他磕了三个响头。
“侍者,可以开始了。”青灯道。
酥油看了迷蝶一眼,终是不舍,想要劝奉香改变主意,可迷蝶却对她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淡然。
酥油知她去意已决,别过头去,再不忍看她。
奉香居高临下,语气平静:“我会让阎王在几世轮回中为你们寻个好胎。”
这便是他最后的话。
他勾了勾小指,酥油和青灯悬在香炉上的手腕开始有鲜血汩汩流出,原本白瓷的香炉开始染上了淡淡的红色,红色越来越浓,最后竟变成了祭红釉色,于袅娜云烟中流转着柔光。
酥油和青灯含着笑,仙身消散,元神寂灭。
奉香回头看着迷蝶,面容冰冷:“迷蝶,轮到你了。”
迷蝶顺从地走到香炉前,与他对面而战,面上的笑容始终不曾褪去。
奉香的心隐隐有些疼痛:“你最后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恨你。”迷蝶一字一句道。
“对不起。”奉香低头,扬起了手,再次勾了勾小指。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胸口传来,光华在她身上游走,血肉一点一点肢解,她可以感觉到魂魄开始抽离,如被香炉召唤,想要奋力挣脱她的身体。
好冷啊,四季如春的天庭怎么瞬间变得地冻天寒了呢?
迷蝶最后看了一眼奉香,唇边勾起一抹报复的笑容:“奉香,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已怀了你的孩子。你说要调一味惊世骇俗的香,我和孩子成全你。”
然后,她如愿以偿看到奉香的眼睛变得惊恐,开始施法要将她已抽离身体的魂魄重新聚集,却是徒然。迷蝶算准了时机说出这个消息,就是为了让奉香无法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永远活在弑子的痛苦之中。
她迷蝶,竟也变得如奉香一样不堪了。
奉香恼怒,出乎迷蝶意料之外,他生生砍断了自己施法的小指,那一截指骨掉落进香炉中,溅出几滴鲜血。
于是,所有法力开始回转,如一道闪电,直向奉香身上击去。
奉香全身痉挛,一口鲜血喷出,全身血肉剥落,他开始承受着迷蝶与酥油和青灯所受的痛苦,这是法力在向他反噬。
奉香变得血肉模糊,迷蝶开始慌乱,疯狂地将奉香从地上抱起,要施法救他。
奉香挡住了她的手,挣扎着从她身上滚落在地,怒视着她,厉声道:“迷蝶,好好活下去,将我的孩子养大,否则,我诅咒你,诅咒你永世承受我今日所受之苦,用所有血来偿还我失去骨肉之痛。”
说完,他眼神忽又变得温柔,对迷蝶最后一笑:“对不起。”
奉香最终变成了一滩血水,融化于放肆盛放的彼岸花丛中。
迷蝶颓然倒地,小腹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传来,她下意识用手去摸,竟摸到一手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