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落梅苑回荡着,百灵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凄楚,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的心愿总算要实现了,她就要嫁给那个她爱的男人了,为何她就是展露不出笑颜呢?
“姑娘!”老太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
百灵儿回过神儿来:“老人家,您说。”
“姑娘啊,做人不容易,要珍惜啊!”老太太爱恋地看着她,放下了梳子:“时候不早了,新娘子该早些歇息,老妇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您!”苏媚娘搀着她出了屋子,剩百灵儿一人坐在房中,她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静静闭上了眼睛。
“怎么,舍不得了?”笑声在耳边响起,百灵儿抬头看去,屋子里除了自己外,并无他人,可那声音却是真真切切的,是她那晚在湖边见到的女子。
“不用找了,你看不见我的,我住在你的心里。”
百灵儿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胸口,仍是不敢相信:“你为何会在我心里?”
女子放声大笑:“你是用‘生花’笔画出来的,我死后,魂灵寄居在‘生花’中,所以,‘生花’画出的每一笔中都有我的魂灵呢。”
百灵儿觉得自己的心扑通直跳,声音再度响起:“灵儿,我说过了,你的心事我都懂呢。”
百灵儿不语,女子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了,可是如他这样负心的人,不让他尝尝失去的痛苦,他是不会懂得珍惜的。他加诸在你身上的苦,唯有千倍万倍还给他,才不枉你为他一片痴情。”
“灵儿……灵儿没有受苦。”
“哦?是吗?”女子不屑:“那你哭什么?”
百灵儿摸摸自己的脸,果真一片湿滑,她哭了,她都不知道,她竟真的哭了。
“灵儿,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你心中很清楚的。”
“我不清楚,”百灵儿恍惚:“我不清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女子娇笑:“你的心都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你还来问我?”
“我的心?”
百灵儿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有个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好像在对她诉说着什么。
“离开……离开他……”
百灵儿如梦初醒,门外已响起了脚步声,苏媚娘的笑远远地飘过来,看样子,离房间已很近了。
百灵儿忽地站起来,一把扯去身上的喜服,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子前,打开窗子纵身飞了出去。
“灵儿……哎呀,人呢?鬼爪子,鬼爪子快来,灵儿不见啦!”
苏媚娘扯着嗓子一通乱喊,妙笔生听见她的喊叫,慌忙从猗兰苑跑了过来,茫茫夜色里,一只白色的鸟儿从落梅苑飞出,自他头顶直飞而上,隐入了浓墨似的夜空中。
百灵儿离开了妙笔生之后,其实并未走远,一直遥遥注视着妙笔生的举动,她想看看妙笔生失去她后失魂落魄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心里舒坦得很。
百灵儿在大婚前夜逃走,妙笔生一时间难以接受,在春熙城附近连寻了几日,仍不见百灵儿的踪迹,于是收拾行囊,再次离开春熙城,天涯海角寻百灵儿去了。
百灵儿一路跟着妙笔生来到京城,目睹了妙笔生与谢远相识的整个过程,也亲眼看见了妙笔生用“生花”笔画了幅《耀跃青离图》赠与了谢远,心中便愈加难受了。
看来姐姐说得对呢,百灵儿心想,在妙笔哥哥心中,作画永远是第一位的,我百灵儿算什么,不过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他爱他的画,剩于这世上的一切,在他心中,百灵儿是微不足道的。
心如死灰不复温,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百灵儿恨妙笔生,恨得痛彻心扉,左胸口灼热的感觉挥之不去,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灵儿,他加诸在你身上的苦,唯有千倍万倍还给他,才不枉你为他一片痴情。”
“如何才能千倍万倍还他?”百灵儿问。
“毁了‘生花’所画出来的事物,让它们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让妙笔生眼睁睁看着你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如此,不比千刀万剐还让人痛彻心扉么?”
百灵儿愣住了,半晌,唇边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如此,甚好呢!”
之后,百灵儿便设计嫁给了谢远,妙笔生亲眼目睹她与谢远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一夜缱绻,妙笔生的心终于如她所愿,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