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一边抱怨,一边开了门,刚一抬头便看到苏媚娘一张笑盈盈的脸。“哎呀,我的娘啊……”他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身上鸡皮疙瘩骤起,转身便要掩了门逃走,不料苏媚娘眼明手快,揪了他的耳朵提到跟前,巴掌大的瓜子脸庞凑近了惊蛰,叫道:“呦……这才多大,眼神倒不好使了,没瞧见你苏姑姑吗?”
惊蛰吃痛不已,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口中不住告饶:“惊蛰眼拙犯浑,连苏姑姑也没瞧出,真真该死,苏姑姑大人有大量,手下留情,可饶了惊蛰吧……”
苏媚娘听他告饶,这才松开了手。但见他耳根红透,面露窘态,稚嫩的小脸儿偏要故作老成,心中顿觉可爱,忍不住伸手在他粉嫩的面颊上狠狠掐了一把。惊蛰猝不及防,被苏媚娘偷袭成功,直惊得连退三尺,兀自捶胸顿足,心中好不懊恼。
苏媚娘哈哈大笑,对这个小童子是越瞧越喜欢,真想抱回自己府中当宝贝儿养着,但转念一想,他是妙笔生贴身伺候的童子,以妙笔生的怪脾气,定不会把这个宝贝送了自己,若他发起怒来,自己还真招架不住,于是只好作罢,狠下心来将这个念头掐熄了。想到此行是有正经事要办的,苏媚娘便不再逗惊蛰,径自朝妙笔生的书房走去,边走边问:“你家先生呢?”
惊蛰慌忙拦住她的去路,道:“先生正歇着,还未起呢。”
“呸!”苏媚娘啐道:“都日上三竿了,他妙笔生能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鬼才信呢!”
她拨开惊蛰拦她的手,脚步却未停,眼瞅着已来至书房门口,惊蛰见拦她不住,干脆扯了她的袖子,死命往回拽。他人虽小,力气却大,苏媚娘猝不及防,连着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哎呦呦,可不得了了……”苏媚娘惊呼:“瞧瞧,这就动手动脚起来了。我说惊蛰,你既然这么喜欢姑姑,不如就随姑姑回了悦己斋,姑姑定不会亏待你的。”
惊蛰听她这么一说,忙松开了手,一张脸渗了血似的红,嘴里不住嘟囔道:“什么动手动脚,我哪有……”
苏媚娘抿了嘴坏笑,水蛇似的腰肢扭来扭去,柔嫩得如同招摇春风的柳枝,拂来荡去里尽是绵绵情意,和煦的风吹过惊蛰心头,惊蛰吓得连打了几个寒战。
苏媚娘见他脸红,便纤指凝翠,轻点了惊蛰的额头,逗他:“怎么,还害羞呢?莫怕莫怕,鬼爪子那里我去说,还怕他不给……”
“惊蛰,为何不去给苏姑姑端茶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将苏媚娘的话截了去,略为低沉的嗓音,中气十足,如饱蘸了墨汁的笔,画出来的是苍茫江山,凝聚出的是浩荡正气。这浑厚的声音入了耳,苏媚娘顿觉自己庸俗了,同样是人,他却能在不言不语间将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气度挥毫书写得淋漓尽致,有时总会恍然,他的心是否一如他手中的笔,丝丝尽是写意,却笔笔无关风情。
惊蛰闻言,如蒙大赦,答应着去了。苏媚娘回过头来,见妙笔生长身立于门口,只对她淡淡说了句:“进来坐。”便转身进了屋。
依然是个闷葫芦,苏媚娘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在妙笔生面前,苏媚娘一身的气焰都被他的冷淡浇熄了,苏媚娘犹如犯下了错的孩童,亦步亦趋乖乖跟着他进了屋,忐忑不安地坐了,却又欲言又止,只眼巴巴地看着妙笔生气定神闲地喝茶,一室寂静。
妙笔生见苏媚娘干瞪眼瞅着自己,心中暗叫有趣,面上却不露丝毫,仍旧板了一张脸悠闲自在地喝茶,成心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慢吞吞说道:“惊蛰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莫要打他主意。”
苏媚娘“哧”地一笑,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斜睨了妙笔生一眼,不满地叫道:“我同你相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半分上心,惊蛰不过一个小小童子,倒叫你爱不释手,回头我定要跟千邑、长乐、如素他们说说,让他们再不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鬼爪子。”
妙笔生放下茶杯,笑道:“也好,我也落个清静。”
苏媚娘抓了手边的茶杯便向他砸过去,被他轻一侧身躲了去,苏媚娘还要寻了东西来砸,却被妙笔生握了手拦下来,劝道:“一句玩笑话而已,你这个火爆脾气,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苏媚娘甩开他的手,随手拿了他的茶杯猛灌一口,没好气地道:“就你敢和我开玩笑,你去问问千邑,借他几个胆子,看他敢不敢开老娘的玩笑。”
妙笔生笑着认错道:“是,是,以后再不和你玩笑了。你今天来我这里不会是砸茶杯的吧?”
经他提醒,苏媚娘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拍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我今儿来找你,是为了你送我的那幅《没骨画眉图》。”
妙笔生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道:“看来你的《没骨画眉图》也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