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她会有这种功利的想法是件令人羞愧的事。只是甚至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感觉占了更多数。
可刚才依然还在家里一言九鼎的祖父提醒了她,而且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承诺。提醒她还有一个儿子可以依靠。哪怕垣儿也许未来会因为失去了父亲,而影响了在家中的地位,但无论未来万一夫君真的不了。继承夏侯家这份基业的到底是哪一个小叔,只有要祖父在,就不会动摇垣儿夏侯家长子嫡孙的身份地位。即使未来也许不若从前以为的风光,至少让她在这似海侯门里有一席立足之地。
拨开了心中迷雾的冯心悦,立刻就抹了抹眼泪。顶着一双肿得有如烂桃儿一般的眼睛向老国公告了退,跟在婆婆陈夫人的身后离开去看她这几日关心甚少的儿子了。
冯心悦的那点儿心思,有着一双锐利眼神的老国公自是看得十分清楚。不过他也知道这算是人之常情,所谓夫妻只是同林鸟,大难临着各自飞。他活了这么久的日子,听得看得的多了到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对这个长孙媳妇的品性不由看低了两分。再转而看向躺在床上倍受着痛苦折磨的长孙,心里有了几分欠意。毕竟这个长孙媳虽说是先皇赐婚,可也是他点了头的。
见屋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夏侯炯紧锁着俊眉说道:“祖父,我还是赞同母亲的想法。觉得将大哥就这样交给聂一脉医治有些太过冒险了。我们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至少祭庙那边并没有回绝我们,不是吗?”
老国公却是摇了摇头,道:“可他们也没答应,不是吗?如果祭庙真愿意救你大哥。就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回信了。”
“或许他们是故意在拿大。为的是想要争取更好的条件?”夏侯炯依然不放弃的道。
“祖父之前也跟你想的一样,但现在却不这样想了。你也知道了你大哥所中的这种毒,若说别人认不出到也情有可原。但祭庙绝对是清楚了,可他们还是任由他大哥的情况拖到了现在,这又证明了什么?难道你没想过么?”老国公紧盯着夏侯炯的双眼,然后轻叹了一声后,才道:“炯儿,祖父知道你对你大哥这次受伤中毒心有愧疚,认为是你的缘故从而耿耿于怀。你是个聪明人,可越是聪明的人也越容易钻牛角尖。
你现在应当已经清楚了。你大哥这次会出事,石将军之所以会战死,这都并不是你的算计失误的原因。而是你没能预想到楚芨和葛柳涵两人,居然胆大妄为到为了登上那个位子而不惜通敌卖国、勾结西凉。从而错算了他们的布置,漏算了西凉人对剑谷关的志在必得,才会导致如此结果。
你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预算到所有的事。如果这真要以你的想法说起来,真正失误的并且需要为此承担这个责任的也不是你,而是将你安排去办这件事的祖父和你父亲。难道你真认为是这样吗?”
夏侯炯听到老国公的这番话,脸上难得的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之情。显然他并不认为这是祖父和父亲的失误,但同样为人固执的他也没有因为祖父的这番宽慰而减少他心里自责。他向来是个对自己要求甚高的人,他打从心里认定这次接应大哥从西北脱身的任务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他完全应当再小心周详一些的,他自己知道这次会如此失败,其中不乏他心底对燕王楚芨和安东王葛柳涵的轻视。最让他自责的,是他酿下的份苦果,却是大哥和石将军来承受了。
老国公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宽心。他也知道这个孙子最为固执,仅凭自己这几句话的确难以劝得动他。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很多事越是聪明的人,都越是不容易想通,越不容易听得进别人的劝解。不过他还年轻,来日方长,他对这个孙子有信心,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自己想通的。
不过这时这并不是现在最要的事,他想要说的了也并不是这一点。于是他又继续道:“至少你不能让这种自责和愧疚蒙蔽你的眼睛,你的心。你应当想得到的。他们这样做,如果不是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那就是他们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条件,所图非小,绝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接受的。无论是哪一条,对我们来说结果其实都一样。
所以我们只有相信依靠聂神医一条路可走了。无论结果最终是怎么样,这都是你大哥他命当如此。你和他都是我夏侯家的孙子,当记得夏侯家家训!”
老国公在说到“家训”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份外的严厉了几分。也让听着夏侯炯,不由浑身一颤。他垂下了眼帘,双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手背上更是爆起了几根清楚可见的青筋。可是他的语气却是份外的轻声的应了一声“是!”。
正在屋里气氛因此而格外沉重时,璟瑜已经拿着聂一脉给出的清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