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博尔济吉特氏难堪的,是回府之后,久不露面的王爷前脚跟后脚进了她的院子,坐下来接过茶水便直接询问宫宴上皇贵妃近况如何。
博尔济吉特氏忘记了太后的教导,忘记了取悦男人的忍字那把刀,她泪水决堤而出,嘶声哭道:“爷就只记得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吗?您都知道她今晚对妾身说了什么?”
等侧福晋哭诉完她记忆中的对答,襄亲王早已一个茶杯连着热水劈头扔过来:“你说人家善妒,不如先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你的意思是当年福晋向太后求了你进门是早知道你会逼死她,让她逮着机会诈死脱身?还是你想告诉爷,当年你和福晋早就串通好了,是你整出一堆事让福晋遂意的?”
博尔济吉特氏哑口无言,不住流泪。
她真懂了,男人都一个样。恨的时候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爱了什么恶形恶状都能被曲解成好的可人疼的逼不得已的。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撺掇了他们行差踏错的女人奴才。
襄亲王府蒙古来的侧福晋之后整整一年没出过院子,一场大病连着一场。王爷没有再去看她,对着孔侧福晋和颜悦色得很,对府里刚刚添下的大阿哥也喜爱得紧。
宫里的太后明白她也许要再送走一个侄女了,这场孽缘她不能怪皇帝,这仿佛就另一个版本的关雎宫旧事:那个男人心目中的女人不见了,剩下的女人都被他视若敝履,死活都跟他没关系。
五阿哥出生之后,后宫前朝在胤禩心里都成了浮云,风吹就散不值得费心。他最近全副精力都扑在养儿子上,不知今夕何夕。
胤禛真真假假抱怨了几次弟弟没了变老婆的诨话,胤禩居然也不奋起洗刷污名。
因为胤禩一心记挂五阿哥,胤禛一连数日享受不到晨起早朝前亲热的待遇,终于暴怒了:“奶嬷嬷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大早的五阿哥醒了是不是朕也要起身侍候他吃奶啊?”
胤禩怒:“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吓着儿子了。”
胤禛更生气:“哪里有额娘自己养儿子的?又不是没有嬷嬷丫头夫子,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这么做!到时候养出一个胸无大志的你就高兴啦?”
承乾宫宫人齐齐囧了,五阿哥才百日刚过好吧?现在说胸无大志什么的,奴才们要不要都被灭口啊?
胤禩也恼了,抱了儿子往内间走:“生而不养有何意义?让生的也是你,现在不许养,你同那位有什么两样?好歹那位心上面还有个心心念念的亲儿子,皇上倒更一碗水端得平,谁都不待见。”
胤禛一听也回过味儿来,也不继续着朝服挂朝珠了,紧几步跟进去:“我就待见你一个还不成么?我自然是疼爱穆宁齐的,你看,无论多晚我都会匀出功夫陪他说话念书对吧?可是穆宁齐都百日了,你还不回朝上来帮我,这段日子我起早贪黑也不容易。”
胤禩沉默了一下,慢慢说:“我们小时候到哪里,只有奶嬷嬷跟着,就是母妃那里也不是能时常见着的。五阿哥这么小,我不忍心。”
胤禛一下子败了,他觉老八这辈子可不仅仅打算照看良母妃一二,他根本是自己打算做另一个良妃了?他真没打算为一个儿子放弃一个臂膀弟弟啊。
皇帝的忧愁只维持了短短几日而已,很快胤禛就想出了破而后立的法子:要对付一个奶娃子,最好用另外一个奶娃子,朕不屑于争宠!
朕想要一个闺女想得心都快要魔障了。
整好太后开春了说起大选的事情,一连几日借口想看看五阿哥召见皇贵妃,暗示天家媳妇纵使得了宠幸也不能忘本,该张罗着让皇帝为宗室开枝散叶。
胤禩虽说不是真女人会拈酸吃醋,但也觉得这件事情必须同胤禛好好合计一下了。
晚上胤禛回承乾宫,看见胤禩正心不在焉地帮着五阿哥翻身玩耍,也忍不住上前跟着一起游戏玩闹,逗得小奶娃娃一会儿咯咯咯乱笑一会儿哼哼唧唧乱哭。
胤禩有些走神。
胤禛察觉了,于是问:“今天去慈宁宫了?老祖宗说什么了让你神不守舍?”
胤禩让人把五阿哥抱下去,老实交代了原委,末了说:“皇家子嗣不茂不是吉兆。就算董鄂氏真身如何受宠,四阿哥之后不是也有四个阿哥几个皇女。四哥来了,总不该……?”
胤禛脸色也严肃下来,平静看着胤禩:“所以你想扮贤惠了?”
胤禩觉得阴风扑朔朔地夹杂冰雪扑面而来,他顶住压力,认真想了想才缓缓回道:“当年郭络罗氏拦着纳妾被泼了多脏的水,四哥不是不知道。现在难道就非要我也来走一遭?外面议论我的话,难道四哥就不知道?”
胤禛一听,周身戾气都收敛了。他只顾着一直逼老八表真心,很多事情都故意不去理会。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男人留恋一个女人,世人只说男人痴情,坏名声都让女人背了。他设身处地想想,老八的确左右为难,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由来已久。
皇帝最后和稀泥:“得过且过吧,反正我不会找旁人生孩子。好歹你也生了五阿哥,总能混几年。”
胤禩无法释怀:“两年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