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梁翼会指着英语系少得可怜的那几个男生凶狠地训斥:“你,屁股撅那么高!还看,说的就是你!”也会面无表情地提醒笑嘻嘻的花痴女生们:“‘奥特曼打小怪兽’都学不会,午饭别吃了。”
有时候也梦到那个看得见月亮的晚上,她逗留在操场上,被晚练的教官们逮个正着,平日嬉皮笑脸的连长说要交给辅导员处理,倒是不苟言笑的顾教官拦下来:“我们班上的,我来处理吧。”
结果,那晚等那群兵练完走人了,他和她大眼瞪小眼一分钟后,他先没了脾气:“是不是训练太辛苦了?我没给学生搞过军训,恐怕有点过了。”
她傻愣愣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又慌慌张张猛摇头:“报告教官!不辛苦!”
她那时的样子一定傻透了,他一下子就撑不住笑开了,竟伸手拍她肩膀:“同学别这么紧张。”
“我不叫同学,我叫彭盈,彭德怀的彭,任盈盈的盈。”她郁闷地垂头,话语却是傲得很。
“彭盈,彭德怀的彭,任盈盈的盈,”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露出个算不得迷人却令她脸红心跳的笑容,“嗯,我记住了。”
而太累的日子,梦到的东西都是乱糟糟的。有时候是老屋后面那条不见波痕的小河,有时候是哥哥写毛笔字现偷看的她时扭头那温柔的一笑,有时候是妈妈站在车祸现场呆滞的照片,更多的时候,则是臆想出来的顾梁翼,缺了胳膊,或者缺了眼睛,躺在血泊中,嘴唇张张合合,仿佛在说“再见”,又似乎说着“等我”;可惜,她和顾梁翼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学会读懂他的唇语,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甚而连照片也没一张,只剩了深渊一般的回忆,将她全部的热情和青春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彭盈再次被顾梁翼满身鲜血看着自己的梦境惊醒,轻喘了两口气,猛然想起,她正和郁南冠在酒吧喝酒。
“我正在犹豫是不是去帮你开间房。”
郁南冠不显暧昧的调笑声传来,让她彻底清醒。
“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现在什么时候了?”她慌忙坐起身,随手扯了扯衣服,没好意思仔细检查是否还整洁得体。不过,想也知道,整齐不到哪儿去。
“还不到酒吧打烊时间,不碍事,是我考虑不周,这样贸然拉你来喝酒。”说着话,他扬手招来服务生,“要不要醒酒茶?”
彭盈趁着他说话的当儿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午夜,慌忙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今天耽误你这么久,我又算是主人家,我来结吧。”
郁南冠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彭小姐,淑女是不会和男人抢付账的。”
“我什么时候……我是说,我今晚算是代表景老板招待郁先生,明天拿着票去找她报销想必也没有问题,这是对待客户应有的礼貌。”彭盈硬生生咽下火气,心平气和地与他理论。
服务生姑娘还是那位,笑盈盈地忽略郁先生的卡,收下彭盈的现金,跟前者解释道:“郁先生,抱歉,6总规定,盛世酒店内所有消费,若是男女客人,谁的理由正当些就收谁的,这可能和别处不大一样,当然,如果郁先生肯多多光临,自然会体会到盛世很多独特的地方。”
郁先生的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停留在最正常的那一张上,语气温和至极:“看来我确实该多来这里跟6总接触一下。”
服务生姑娘笑得更开了些:“其实,6总和周先生开仗,从来没便宜过旁人。当然,如果郁先生肯多多照顾生意,盛世的声望必然会更高。”
彭盈觉得这姑娘实在可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是全职么?”
“啊?不,不是,酒吧的服务生都是兼职,大多是附近高校的相关专业实习生,我学酒店管理。”
于是,彭盈很慷慨地在账单上多加了一张:“谢谢你今晚的服务,6总是个好榜样,在这里能学到很多东西。”
“彭小姐客气了,我正是冲着6总来的。”
彭小姐看到一晚上得意洋洋的郁先生十分郁闷的表情,突然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