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蛮直到启明星出,才恍恍惚惚睡了过去,年嬷嬷知道她夜里没睡好,便也不叫她起来,自己带着守夜丫头前去大长公主正房请罪,毕竟小主子受惊,身边人居然没看出来,直到半夜才发作起来,这要弄个不好,可会伤了身子。
于是,就徐蛮迷迷糊糊清醒时候,就见到母亲一脸担忧坐床边,她身后还站着个白胡子老头,正与她说着什么。
“阿蛮觉着如何?”大长公主见女儿醒了,那太医也基本交代完了,便让人领着太医下去写方子,自己则摸了摸女儿额头,忧心道。
徐蛮扭了扭睡发僵脖子,甜甜笑道:“阿娘,阿蛮睡饱了。”
看见女儿还笑出来,且没有异常,大长公主松了口气,竟亲手给女儿穿起了衣服,徐蛮觉着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却仍旧老老实实被母亲摆弄,不一会儿就整装完了。接着屋外春芽端着水盆进来,给徐蛮上上下下仔细收拾了一遍,还给徐蛮挽起了双髻,而这一过程,徐蛮一直都没看见自己屋里丫头或是嬷嬷,不由心下疑惑。
“阿娘……”憋了半天,就徐蛮吃点心时候,也没瞧见人,便忍不住想问道。
可大长公主却避开道:“你先吃点点心垫垫,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别到时候吃多了,午膳又吃不下去了。”
徐蛮咬了口点心,想说也不敢说了。
直到徐蛮吃完,又一番折腾之后,大长公主要带着女儿去正屋时候,徐蛮才瞧见自己屋里人,连年嬷嬷内,红芍红桂两个大丫头,其余记不清名字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居然都院子里跪着,不发一语。
“让她们跪着,等用了午膳,再让她们过来。”大长公主不给徐蛮说话机会,直接吩咐春芽道。
徐蛮被大长公主牵着手,又看了看院子里跪着人,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愧疚。
看了眼低头沉默女儿,大长公主眼中含笑,却没多言,就装作不知一般,牵着女儿走进了正屋。正屋依旧温暖如春,虽然建康不似南方那边有着火炕,可大长公主府上每年有用不完银炭,香炭,甚至还有无尘无烟。所以,徐蛮穿越到这里这段时间,她到觉得比前世好过多了,至少她不用一早起来,顶着阴入骨髓寒风,跑去上班,也不用包成个粽子一样,还舍不得开空调取暖。
“来,阿蛮,你瞧瞧,这件衣服阿好看?”刚一坐定,大长公主就让人端着漆盘进来,漆盘上叠着整整齐齐一件短打小袄,袄面是七光流彩锦缎,这样锦缎吴国很少见,据说是某种雪山上冰蚕所出,冬暖夏凉,从不同角度看那锦缎,都是如同彩虹一般效果,色彩流动,**照人。这也是近些年来,皇家除了云锦之外,喜欢锦缎。
徐蛮看着那蜻蜓沾莲小袄,以及棉裤上荷叶莲子绣花,赞叹点点头,回道:“喜欢呢。”
大长公主笑容大了,拿着衣服往徐蛮身上比了比道:“这是你小舅舅特别让人给你做,过两日进宫,你就穿这个,正好你二嬢送来一套莲花童子头面,配上这个正好。”
小舅舅?进宫,徐蛮楞了一下,看向母亲,这些只存于书上或是母亲口中所述地方,她竟也是要去么?她不由紧张收回了手,像她这样上辈子做了一辈子小市民,居然也有走到金字塔顶端一观运气?此时,她对于自己那个仿佛书面上翁主身份,似乎有了不一样感觉。
“阿蛮……”看着女儿有些发愣,大长公主突然叹了口气,摸上她脑门道。
徐蛮扬起头看着母亲。
大长公主让人收了衣服,又遣了屋里丫头,这才将女儿抱怀里说道:“你可是要怪阿娘?”
徐蛮顿了顿,摇摇头,若是刚穿越到此时候,可能还会抱怨几句太过没有人权,可这么些日子以来,虽说不能算上对这个社会完全了解,但也算上懂些皮毛了。这里阶级观念是绝对不可能动摇。
“上下尊卑,阿蛮你可懂?”大长公主握住女儿手,柔声问。
徐蛮点点头,却不知道怎么说,她懂,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可以理解这个世界特权,因为就算现代也同样存特权,可她一个上辈子平民百姓,却不知道要这辈子如何使用这些特权,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法治社会过来小市民罢了,那些阶级尊贵感,还没有深刻融入她骨血。
“阿蛮,你要记住,每个人都要有每个人位置,即便你觉得自己现身子无恙,所以就不该惩罚这些下人,可万事没有后悔药,错了就错了,她们是下人,就要做好下人事情,她们职责就是照顾你,听你使唤,可你惊梦了,她们之前却毫无所知。阿蛮你害怕,你恐惧,她们居然一点点都没察觉?那么这就是她们失职,她们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哪怕你丝毫无损。”
看着母亲严肃表情,徐蛮再一次愣住了,她真没有想到那么多,她以为只要自身没有任何损伤,那么婢子们就没什么大错,却忘记了婢子们职责,她们初衷,母亲惩罚她们并非是因为自己做了噩梦,而是做噩梦之前,她们没有发现自己恐惧……这可和她想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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