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贵妃见杨茹被宫人扶着站起,嘴角甚至还带了点嘲讽的笑意,顿时就气极,自从这杨家女入宫,官家待她便不如从前,父亲前些日子入宫,也直言要她牢牢抓住官家的心。可是,这杨淑妃就好似跟她作对似的,对皇后甚至其他妃嫔都温文有礼,只有到了她的面前就各种挑衅,身为潘家嫡长女,入宫便是贵妃之尊,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当下便泪光盈盈,伸出受伤的左手,委屈地对上男人的眼:“官家,妾疼得厉害哩。”
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潘贵妃便垂下眸子,一脸委屈,不再说话,李修仪却是立马接上:“回官家的话,是杨淑妃‘不小心’把热茶泼到了贵妃娘娘手上。”那三个字,让她说得意味深长。
皇帝却在心里冷笑。这宫里这么多女人,唯独她一个是他费了心思求来的,那样磊落的一个人儿,胸怀堪比男儿,会做这些微末的龌龊事?要按她的脾气,抽一顿鞭子才是正常哩!
“真是如此吗?”皇帝蹙眉反问。
朝霞性子急,立即就应了一声:“才不是哩,是有人碰到了我,我才不小心撞到了我家娘子,娘子才不当心碰到了那倒茶的宫人,连累了贵妃哩。”
皇帝心下了然,这种手段,在后宫层出不穷,只要没出人命,他便也不曾放在心上,谁料想如今倒是用在了她身上。
“便是‘不小心’,这淑妃又为何跪着?”
李修仪一噎,嘀咕了一句:“按照宫规……”便是无意伤了贵妃,也该交给宫正处罚啊,如今只是跪了跪,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皇帝板着脸,拂袖起身:“按照宫规,淑妃跪着,你们岂可站着?”此话一出,边上站着的人立马吓的跪下。
宫规?她那么个人,宁可冷落了他这个做皇帝的,也要按照宫规去给皇后请安,难不成还比不上她一个仗势的修仪知道宫规二字怎么写?
“不知所谓!李修仪,以下犯上,好好将那宫规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知道宫规怎么写了,再给朕出来!”这便是禁足了,还是没有期限的禁足,李修仪一张小脸立马就惨白惨白,见官家压根没瞧她,立马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潘贵妃,只是潘贵妃又怎么会费心思救一颗没用的弃子呢?
“官家……”潘贵妃莲步轻移,一双水目似是有千般话要说,微微有些泛红的左手搭在右手上,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那被烫红的肌肤。
“常福,让太医院好好为贵妃诊治。”对身旁的内侍吩咐了一句,皇帝便带着杨茹离开,气得潘贵妃顾不得风度,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杯子。
“去宣医女来。”见杨茹走路微微有些踉跄,皇帝立马皱着眉头吩咐了一句。到了昭纯宫,立马吩咐人准备热水,自己却是抱着她进了暖阁,掀开那裙子,撩起裤脚,便见那膝盖上冻得红紫一片,用手一摸,冰冷冰冷的。
锦绣搓了热巾帕进来,皇帝接过,亲自替她敷上。杨茹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心里也好似覆了这暖呼呼的帕子似的,一点一点从僵硬中恢复知觉。“官家,无事的,过两日便好了。”她强笑道。
皇帝脸上却是不好看。想到潘贵妃,皇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得不说,甫入宫的时候,潘贵妃也是朵解语花,美丽高贵,善解人意,也让他宠爱了一段时间。但是女人善变,嫉妒的女人更是如此。
刚才,看到潘贵妃佯装虚弱的模样,他心里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堵心。明明是艳丽的容貌,怎么就显得那么虚伪呢?看惯了眼前这个小女子率真明妍的笑容,再看其他女人,似乎都带了层面具,隔了颗心,说不出的感觉,总归是不太对劲。
“官家。”杨茹见他神色晦暗的模样,心中有些忐忑。今天的事,她原本没料到他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只预计迟早有一天今天的事会传到他的耳中,便做足了戏码。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她心中不免心虚: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说到底,潘贵妃还是他宠爱的妃子,杨茹也没有那个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他厌弃了潘贵妃,如今不安的,便是在他心中,是她的分量重一些,还是潘贵妃的分量重一些。
“医女怎么还不来?”皇帝淡淡地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冻伤的肌肤,他害怕自己继续看下去,会忍不住怒发冲冠为红颜。
但是不行,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这宫里所有女人的男人,纵然再宠爱一个人,却也不能为了她将在场那么些妃嫔全都问罪。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安抚她,想尽法子护着她,再不让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这个不长心眼的小东西,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可怎么让他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