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瑶让徐振宜在这里等着,她和爹娘去东院。
宿媒婆正在那里骂骂咧咧呢,说自己东西多带来了,这都要下定了,出来这么个烂人搅局。
“宿大娘,你们长清县的林知县可是我们洪知县的同学呢,我们洪知县还来我家吃过饭,不知道你打没打听过呢?”
宿媒婆心里一咯噔,就觉得事情要坏,眯缝了笑眼儿,眼珠提溜转着,笑道:“哟,怎么不知道呢,我们就是冲着咱们家的好名声来的呢。”
秀瑶冷笑,就对一个大汉道:“你回去给高员外递个话,让他务必和大娘子还有高家哥哥一家三口来一趟。来一趟,咱们就定了,不来,咱们就散了。”
宿媒婆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秀瑶这样一来,将难题推给了高家。
她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这八成是败露了,人家估计是知道高家主母的事情了。
“不如我去传信。”宿媒婆笑得越发心虚,就要走。
秀瑶一把拉住她,“宿大娘,你要等着喝喜酒呢,你去传什么信呢。”
宿媒婆心里知道这就走不脱了,她笑道:“只要他们来,咱们就定下亲事是吧。”
秀瑶点头,“当然。”
宿媒婆笑道:“那还不好办。石头,你家去说一声。”
她就给他使眼色。
那汉子会意,答应了,秀瑶也不拦着,就让他去。
他前脚走,秀瑶就让人赶紧给他们备饭,她后脚就去找了地蛋。
第三天一大早,高员外一家就来了。
和气的高员外,文气的高兴虎,温柔可亲的高大娘子。
他们还带了不少礼物,一进门就笑得呵呵的,“亲家非要我们亲自来,虽然不合规矩,不过咱们远,现在要是不来认门,以后也不是总有机会。是吧。”
高员外笑着,连连作揖。
宿媒婆得意地跳出来,“我说柳家大妹子,这亲事,可就成了吧。”
柳氏已经得了秀瑶安排,笑道:“当然成了,不过都风尘仆仆的,先洗洗,歇歇。”
她就喊几个婆子,“快点带高员外和大娘子去屋里,赶紧洗洗,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又是汗水,可不舒服了。”
说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两人就去了东院的厢房,让人抬了水进去,又把门一关,“两位不用客气,咱们去你们家,受了热情款待,你们来也是一样的。”
宿媒婆一看傻了眼,那边高兴虎的脸上也是露出古怪的神色。
开始还听见两人敲门说亲家别开玩笑,过了一会儿,竟然没动静,然后就真的传来哗啦啦沐浴的声音。
他那张脸,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没有父母,亲事也不能确定。
柳氏看了他们一眼,就请他们屋里说话,过了个把时辰,柳氏吩咐个媳妇子,“去叫一声亲家来吃饭了。”
那媳妇回来,脸颊通红的,抿了嘴笑:“婶子,可能是太累了,高员外和高大娘子两人睡下了。”
高兴虎和宿媒婆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高兴虎就想去叫他们,“真是失礼,我去喊一声。”
秦大福拦着他,“孩子,别价,两位老人家的确是累了。你们做子女的不知道,父母给你们操碎了心,那日我们去高家庄,累得真是恨不得倒头就睡呢。”
他就招呼大家吃饭,吃了饭又商量嫁妆的事儿。
柳氏把嫁妆单子铺开,让秀瑶给念。
她声音清脆,格外好听,宿媒婆和高兴虎一听,这二嫚儿的嫁妆还真不少,不说别的,竟然有十亩地、一头牛、其他该有的家什儿都不缺,另外还有每年从农场出产的鸡鸭鹅蛋瓜果蔬菜随便吃。
竟然还有白银一百两陪送!
这时候高员外和高大娘子一起过来,两人脸颊都红红,神色有点不大自然,不过看着比之前倒是亲昵了许多。
两人之前走路,都隔着一段距离,这下子,倒是胳膊挨着胳膊,看着真像夫妻俩。
大家商量聘礼,高员外道:“我们怎么都得比闺女的嫁妆多一倍才行,反正都是给孩子们过日子。”
柳氏等人直说好,她还让人去请了里正来吃酒。
宿媒婆见状心里松了口气,看来秦家就是有点担心,都是徐振宜那混蛋胡说八道,现在一家三口来了,秦家就去了疑惑了。
宿媒婆也松了口气。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的,柳氏和几个媳妇没少给高大娘子灌酒,高员外非常体贴地替她喝,两人歪歪拉拉地靠在一起。
高兴虎原本好保持着清醒,可被秦业几个人轮流地敬酒,很快舌头就大了。
柳氏就笑道:“我们去了高家,有吃有喝又玩的,真是过意不去,你们来了,也怎么要住两天,两家好好亲近亲近。还是高员外说的呢,这么远,以后常来常往不那么可能,三五年的见一次就是了。”
高员外连声说好,好,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高大娘子的手。
突然,一道怒吼炸雷一样响起来,“高磊,卞月娥,你们这两个奸夫淫妇!给老娘死下来!”
众人正推杯换盏喝得高兴呢,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女人,双手掐腰,眼眉倒竖,目露凶光地站在窗外。
大家都吓了一跳,柳氏喊道:“哎呀,哪里来的凶婆子啊!还不快打出去!”
几个媳妇子立刻拿着笤帚冲出来,劈头盖脸地就狠狠地朝那个婆子打过去。
屋里的高兴虎父子,酒一下子就醒了,忙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这是俺们本家大娘,大娘!”
高大娘更火了,被打得疼痛难当,哇哇地乱叫,还是一个劲地骂骂咧咧。
而屋里的高大娘子,低着头,脸颊红红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双眼中闪烁着惊恐的光芒。
柳氏让人住了手,却道:“不过是个本家大娘,怎么大老远的跑我们家来闹事?”
高大娘怒火冲天的,被打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发髻散了,脸上也有血痕。
她还叫嚣着,骂骂咧咧着,脏话不停,要冲上去打人,柳氏让人拦住她,看着高员外,问道:“高员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员外连擦冷汗,“都是误会,误会。”他看向高大娘,“他大娘,你怎么来了?”
高大娘一副母夜叉的架势,扬着拳头还要打他,“高磊你个混蛋,你个老不死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敢偷腥。卞月娥,你个杀千刀的烂寡妇,要不是我们养着你,你早被人欺负得渣都不剩了,你敢偷老娘的汉子,看老娘不缷吧了你。”
此话一出,高员外几个人登时脸色大变,那边宿媒婆立刻嚷嚷着,冲过去,拉着高大娘,“大娘,这是说什么呢,是不是喝糊涂了,今儿可是小哥的好日子,要定亲了呢,要定亲了,回家再喝喜酒啊。”
高大娘却不管,就盯着高员外和那个高大娘子,看着高大娘子羞红的脸颊,简直是双眼喷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秀瑶在一边冷笑道:“我说,你们也别演戏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就这样了我们还傻里吧唧什么都不知道,任你们摆布呢?”
宿媒婆反应快,立刻笑道:“那就算高大娘脾气差点,我们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大家好商量事情嘛。”
周里正这样的事情也听说过的,不禁要给秦家主持公道,他严肃道:“你们这样骗亲,只等着成了亲人家闺女已经给你儿子了,不能再毁亲,你们就得逞了。真要只是脾气差点,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看里面是不是有别的猫腻呀。”
这时候秀瑶把小七打探来的一个消息放了出来,说的是高兴虎成过一次亲,还害死了那媳妇的事情。
高家人脸色立刻煞白,高兴虎下意识地就否认,“你们误会了,那女人不是我娘逼死的,是她身体不好,难产死的。”
秀瑶问道:“既然是难产死的,为何还闹得打官司,最后还藏着掖着的?都不对我们名言?”
她知道,乡下人说亲,经常也有十里八乡的,隔着很远,两家人都不怎么见面,只靠媒人在中间说合。只要谈妥的嫁妆聘礼不少,很多问题都不会管的,所以好多人成亲那天才知道对方是个瘸子或者麻子的,又或者人品不好,暴躁打人之类的。
总之,被坑的人不少,这也让高家觉得此事可行,只要慢得严实一点,自己村打点好,瞒着秦家一家,哄着成了亲就可以了。
哪里知道,秦家竟然不像他们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巴交,心思倒是活泛得异常,竟然把他们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能不叫他们错愕惊讶,惊慌失措的?
高大娘见秀瑶一家为难他们,她立刻就火了,跳着脚骂道:“你们眼睛是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什么叫我们害死她的,是她不孝顺,大冷天的端凉水给我喝,我打了她一巴掌怎么啦,一巴掌就要命了还上吊,这种怂货,死了最好,死了干净!”
众人立刻就知道,平日这媳妇没少被婆婆虐待,否则,也不会上吊了。
周里正为人颇有点正气,听她说得那么不堪,立刻就道:“大福,你要是把秀娴嫁给这样的人家,你们同意,我这个当里正的也不同意。这不是你们一家的问题了,这以后要真是成了亲家,还不得整天吵吵。”
秦大福和柳氏忙说不会的,不会成亲家的。
高员外和高兴虎愣了,又看高大娘。
高大娘也愣了一下,随即又骂道:“看什么看,不成就不成,那么多闺女,也不是非要他们秦家的。让他们把咱们送的东西,车马费的,双倍赔给我们,咱们立刻就走,谁要和这种烂人家结亲。”
听她说得那么无耻,在场的人都愤怒了。
秀瑶气道:“这可是好了,你们骗人不成,还想要着车马费,真是好算计呢。我看咱们还是去县里吧,请知县老爷给我们断断。你们这么欺骗我们,差点就把我二姐骗去火坑了。我们出了这么多嫁妆,是不是也得要你们双倍赔回来的。”
高大娘立刻就跳着骂。
这时候张氏从外面冲进来,上前就给了高大娘一个嘴巴子,骂道:“哪里来的野婆子,在外面吃了猪粪满嘴臭气,跑我们家里来耍横,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秦家是什么人。”
说着又要扬手去打,高大娘也要还手。
柳氏赶紧让人拉开,“娘,里正大叔在呢,有他主持公道。”
高家人除了高大娘其他人都老实了,蔫头耷拉尾的,没了精神。
高员外连连拱手赔不是,表示不想闹大,是他们不对,不该想这个法子。
高兴虎还在心疼他娘被打了,受了委屈,气道:“婶子,你们家这么凶横霸道的,估计也没人敢和你们家结亲了。”
秀瑶冷笑道:“不结亲也不能和你们这样的人家结亲,那简直就是去了火坑了,你和你娘两个杀人凶手,还好意思说自己多无辜呢。”
高兴虎被她抢白的脸色铁青,嘴巴喏喏着,和他娘两个生闷气。
高大娘还哇哇啦啦地骂高员外,又要打那个卞月娥。
高员外急了,一改那好说话的脾气,怒吼道:“闭嘴吧,别闹了!”
丢人都丢到家了,丢到外面来了,要是一般人家就算了,秦家听说还和洪知县都认识呢。
他连连作揖赔不是,希望秦家就此放过。
看他一张老脸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秀瑶觉得高员外其实还是个明事理,就是被那个凶婆娘给毁了。
她道:“要私了也行,咱们坐下来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还是出言不逊,又要骂人又要打人的,那我可让人先把你们打个半死,然后送到县衙去理论。”
高员外都同意了,高兴虎和他娘愤愤地表示不满,不过看高大娘身上那些伤痕,他们还是选择了闭嘴。
很快,秀瑶和周里正等人就拿出了一个章程,亲事拉倒,高家不许说秦家的坏话,更不许说秀娴的坏话来毁她名声。
另外秀瑶给二姐要一百两银子的压惊费。
高员外眼皮子抽了抽,高大娘是直接就跳起来了,“什么闺女那么金贵,还一百两银子,我们前头那个,聘礼加上烧埋银子一共也才二十两。”
看她把一条人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秀瑶讥讽道:“所以人家没法和你们家对着干,你今日惹上我们家了,没有一百两银子,你就出不了我们家的门。另外我还跟你明说了,你不要以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是被你虐死的那个媳妇,娘家也无能,不敢跟你拼命。你这次没成功,是你们走运了,我告诉你,你们要是骗成功了,那你们就倒霉了。你们要是敢欺负我二姐,看我们还让不让你们过好日子,你欺负我二姐一个,我们欺负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