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把扇子一,靠过去挨她身边,涎着脸笑道:“妈妈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啦?你今日又听了些什么闲话?说给我听听?”
林妈妈是何牡丹奶娘,无儿无女,一心就只扑到牡丹身上,跟着牡丹过来,本想替何夫人守着牡丹,护着牡丹让牡丹病愈,再过点好日子,怎奈牡丹太可怜太软弱又固执,被刘畅伤害成那个样子却始终无法自拔。本人不争气,任她怎么想方设法也无法改变牡丹境遇。
好容易牡丹大病一场之后看着要明白些了,刘家人对牡丹也有所改观,境遇也好了些,偏偏牡丹却似把什么都看淡了,看着刘畅也似没看见一般。今日她半途遇到雨荷,听雨荷说了牡丹拒绝了刘畅,又遇到雨桐来示威,气得她和什么似,只恨牡丹不争气。
牡丹见林妈妈沉着脸不说话,便小狗似地她肩上蹭了蹭,拖长声音连喊了几声“妈妈”。
林妈妈由不得叹了口气,就想起牡丹小时候总喜欢靠自己身边,像根小尾巴似,娇滴滴,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地叫得人心肝颤巍巍,什么都不忍拒绝。如今人大了,她还是舍不得不理她,但又想到不能任由牡丹这样下去,便硬着心肠冷声道:“丹娘,你若心里还把我当你乳娘看,就听我说几句。”
牡丹讨好地笑道:“你说呀,我听着。”林妈妈固执她不是第一次领教,那时她刚来到这里,大病初愈,正值懵头懵脑,不肯接受现状,躲被窝里装鸵鸟阶段,是林妈妈硬生生将她拖下床,又押着到了刘夫人戚夫人面前,逼她讨好戚夫人,逼她面对刘畅姬妾。之后又有好几次类似事,都叫她深深体会到林妈妈固执。
林妈妈叫恕儿一旁注意不叫闲杂人等靠过来,沉着脸道:“从前妈妈劝你,莫要太当真,别苦了自个儿,你不听,每日自寻烦恼,生了那场大病,将妈妈和老爷夫人俱都吓个半死。好容易病好了,以为你明白了,偏生你又太不当回事了,送上门来机会都要赶走,这不是白白便宜旁人吗?知道你想通了,但要这里立足下去,要想护住身边人,不叫像雨桐那样小贱人都敢寻上门来,你就得拿出手段来。这个样子算什么?别丢了何家脸!”
牡丹深知,林妈妈同何老爷何夫人一般,都迷信自己这病是和刘畅成亲后才好,这纸婚约就是她保命符,即便日子不好过,也不会同意她与刘畅和离,故而从来也不敢告诉林妈妈自己想和离想法。便低着头温顺地道:“妈妈,你说我都知道,我只是气愤他当时不把我当回事样子罢了,以后我会注意。”
林妈妈叹了口气,拥着她道:“委屈我小丹娘了。如果不是你这病,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想法子让你嫁到这里来,让他家觉着咱们高攀,又强迫了他家。若是配个门当户对,何至于受这种气!可来也来了,日子还得过下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心疼你老爷夫人想想才是。”
牡丹笑道:“我省得。所以明日我也要盛装出席宴席,不叫她们小瞧我,妈妈帮我想想,明日梳个什么发髻才配得上这身衣服?”三言两语地便将林妈妈注意力给引开了,林妈妈兴致勃勃地和她商量起发型首饰来。少顷,雨荷寻了丝线回来,便将衣裙抱出来,主仆几人认认真真地商量起来。
待到申正,牡丹算着婆母戚夫人应该有空了,便叫雨荷将手里未完成活计交与林妈妈,重整理了衣裙发髻,二人撑着绢布竹伞往戚夫人院子走去。
戚夫人住主院离牡丹院子有些远,走路怎么也得一刻钟。虽是初夏,日光却很强烈,热浪一阵一阵地往上涌,就是伞也挡不住那热气,不多时,牡丹和雨荷额头鼻翼就沁出细汗来,就是腋窝里也觉着有些潮了,让人怪不舒服。
雨荷指指不远处紫藤架,笑道:“少夫人若是累了,不如先去那里躲躲日头?待清爽些咱们又走。反正夫人那里也没什么急事。”
牡丹摇头:“不必,晒一晒出出汗也挺好。”这种天气走这十多分钟路算得什么?想当初她穿着七厘米高跟鞋顶着三伏天正午太阳健步如飞和男人们抢公车,也从来没见输给谁过。现下不过是好日子过多了,越发显得娇贵了而已,但娇贵这个东西,若是你不把自己当做娇贵之人,狠一狠心,自然也就娇贵不起来了。
雨荷笑道:“奴婢记得您从前怕晒太阳,怕出汗。”
牡丹指指前面通向另一个院子青石路口,笑道:“你看,也不只是咱们不怕晒。”
青石路口走出一行人来,正中一个丰满少妇,穿着柳绿鸡心领罗纹纱衫,束鹅黄高腰百褶裙,百褶裙上还绣了一对闪闪发光金鹧鸪,梳半翻髻,眉毛画作含烟眉,一张饱满菱角嘴涂得红艳艳,正是刘畅那个生下庶长子宠妾碧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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