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在紫宸殿说话的,正是门下侍中左良哲。
左良哲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语?他语辞指向谷郑谋反,当然也指向沈则思谋反。他这话,无疑会让沈家处境更艰难!
早前,左良哲对北疆局势没说过什么,如今怎么会突然说谷郑谋反了?
皇上因为短松子的事情,对左家甚是不喜。左良哲通察上意,这段时间是低调沉默得很,对朝中政事是翘手远看的,为什么一下子态度就变了?
更重要的是,皇上看向左良哲的目光是满意,这让沈华善心头骇然。
难道皇上……
尚未等他想深这些,左良哲又说话了:“谷大祖和郑闲在北疆只手遮天,北疆百姓只知道有谷郑,不知道有上官。先帝之时,就对谷郑谋反之心表示了担忧,还曾往安北派了监军,就是防着谷郑。”
他这些话语是实请。长泰帝对北疆的态度,一向是听信蒋博文。只是当年往安北设监军,就不是明智之举,左良哲故意没提到这一点,意在加重谷郑谋反的预兆。
“当年军户稅之事,在北疆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北疆民众齐聚安北都护府,差点就和安北府兵对抗,谷大祖和安北都护府的威望岌岌可危。后来若不是突厥入侵北疆三城,说不定谷大祖在北疆民心尽失……”
左良哲又继续说话了,翻出了当年军户税事件。
紫宸殿内,只有他的话语在响起。沈华善跪伏在殿上。景兴帝也没有打断左良哲的话语,似乎在默认他继续说下去。
“突厥怎么会刚好在那个时候入侵?安北府兵怎么会有伤亡?这事如今看来,太巧了。巧得像是在做戏。臣不得不怀疑,谷大祖和突厥早就有勾结!”
左良哲突然拔高了声音,将谷大祖直接定罪!
“谷大祖镇守北疆二十多年,突厥不敢有犯!谷郑两家有几十个子弟,死于突厥人手中。谷大祖怎么会和突厥勾结?谷大祖忠心,日月可表!请皇上明鉴!”
左良哲这话一下,沈华善就忍不住了。顾不得正跪在殿上,怒言喝斥道。
虽然不知道北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谷大祖忠心耿耿。绝对不能被污蔑。况且,维护谷大祖,就是维护沈则思,就是维护沈家!
谷大祖绝不能被坐实谋反这个死罪。沈则思和沈家也绝不能担下谋反这个污名!
“若本官记得没错的话。军户税事件发生之时,沈大人的侄儿,已经在安北都护府了。他说不定也是知道此事的,甚至,是参与了其中。亲亲相隐,沈大人此话,难以让人信服。再说,沈大人身份尴尬。用心可疑啊!”
相比沈华善的怒容,左良哲则轻轻松松地反驳道。指责沈华善偏袒自己的侄儿沈则思。
“好了,两位不必争论,此事朕心中有决断。兵部郑棣恒已经去处理此事,两位退下吧。”
景兴帝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有平静,让人心寒的平静。这一番话语,也并没有说到如何处理谷大祖谋反的事情。
只是他这话语一下,左良哲嘴角就有了一丝笑意,而沈华善的脸色,可算得是死白了!
帝心难测,却不是不可测,景兴帝没有说,心意却是明了:皇上已经对沈家生疑了,沈家,危矣!
频临灭顶的感觉,再一次袭上沈华善的心头。摆在沈家面前的,已经是死地了!那么该怎么办?等死抑或是谋生?
沈华善微微抬头,见到了景兴帝的平静和左良哲的笑意,这一静一笑映进他眼里,令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个激灵,使得他心中的惊恐和迷惘消散开去,他原本惶恐的眼睛也渐渐清明。在这死地面前,沈华善反而清醒过来了。
是的,沈家已经临死地了。谋反,只要家族与这两个字有一点点沾边,下场就只有一个:抄家灭族!
尤其是,景兴帝一直对沈家的权势忌惮,帝心有忌有疑,而沈则思的清白一时半会不能明证,皇上要问罪沈家,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华善重重地叩首,语带悲伤地说:“皇上,沈则思乃臣之侄儿,臣说什么都不合适。为避嫌疑,臣愿辞官避政,沈家从此远离朝堂。只求皇上待北疆局势明朗。恳请皇上应允,恳请皇上开恩!”
辞官避政,这是沈华善以中书令之位,来换得一点点时间。
皇上不是忌惮沈家势盛吗?那么这个中书令的位置、沈家的势力,全盘退出朝堂,这样,皇上就满意了吧?只求皇上再宽限一点点时间,等待朝廷的官员核实北疆的局势。
这是如今沈华善所能做的唯一事情,沈则思的清白,需要时间来证明。可是皇上愿不愿意给沈家这个时间,就看沈华善的“诚意”够不够了!
听了沈华善的话语,景兴帝的瞳孔微微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话。
“皇上……”左良哲正想阻止景兴帝答应,就被沈华善截过了话语。
“左大人,我辞官避政,这朝中的事,就劳您费心了。”沈华善这话说得无比诚恳,却让左良哲想说的话语塞在了喉咙里。
景兴帝听了这话语之后,看了左良哲一眼,还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