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不恼不愤,眼眸低垂,蕴藏在里面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火。
思侬覆着思伽扶在椅背上的手道:“四妹,这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外头的事就是这样,一件寻常的事,传着传着就失了真伪了。你……你只要生下孩子,这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思侬自己都带着一分迟疑的说。
思侬的母亲何氏当年生惟信,胎儿太大,八斤,生了三天,之后就再没有开过怀。一个儿子是不够的,何氏一直求子呢,十年了,未再得一子。
“三姐之前已经听过了这样的流言?”思伽抬头平静的道:“三姐不是要和她们‘回头理论’?不用回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现在就料理了她们。”
思侬还没回过这句话的意思来,思伽已经向门口高声道:“外面伺候的都在?给我把隔壁安庆大长公主府的人堵了,今天安庆大长公主府的人,从上到下,谁也不准出去。”
妈的!张嘴闭嘴死孩子,我生的孩子,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由着你们说三道四的!
思伽这样的年轻公府媳妇单独出门,是前呼后拥的,除了贴身服侍的丫鬟,还有四五六个积年体壮的媳妇婆子尾随,一则是看护,和爷们儿出门配护卫是一样,免得主子和主子身边的姑娘们被别人冲撞了,二则,也听主子的吩咐,姑娘们的差遣。随思伽出门的媳妇婆子是韩昭旭掌眼挑的,颇有几□手。
外面伺候的媳妇婆子应诺,不用理由就收拾起安庆大长公主府的人来。雅间里伺候的丫鬟们,之前听着这样的流言,瞧着思伽思侬的神色,谁也不敢出声,及至思伽发了恨,阿芒不用思伽再说话,提着裙子跑下楼。主子和主子顶上了,下人和下人也要架起来,安庆大长公主府停在坊外的车夫轿夫,一个不能漏走,信国公府是实打实的军功出身,男仆比别家的耐打,还收拾不了安庆大长公主府的软脚虾?
事情陡转,隔壁点火的人早禁声了,接着两边奴仆厮打起来,一时热闹非凡。绿竹是踢蹴鞠的手脚,撂倒个把内宅女人不在话下,也挽着袖子出去加入战局。战果一边倒呀,信国公府完全压制住了安庆大长公主府。聚宝坊的人作壁上观,不偏帮一家,有阅历的掌柜瞧出来今天两家是不能善了,只维持外面的秩序,不让外围好事的人往里头探消息,算是尽力维持两家的体面。
思侬和思伽坐在雅间等两边架先打完,思侬坐立不安,站起来乱走,道:“四妹,你心里有气,我们找个机会慢慢往外撒就是了,这样大张旗鼓的,她是安庆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呀!”
安庆大长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嫡公主,皇上的姑姑,在宗室里地位尊崇。
思伽冷笑道:“我现在就差被她们指着鼻子诋毁了,要是不来点反应,还是大活人吗?她们既然敢说,就得敢当!”思伽拿起一盏茶喝干,把茶杯摔在地上,凌然道:“三姐放心,我闹我的,闹大了,我自然兜着住,不就是名声体面吗。不能下蛋的母鸡?我还有那东西吗?”
安庆大长公主,就是听着吓人,被扔在旧都汴京几十年,发丧完了太子还赖在燕京不肯回去,没权没势活不了几年的老太太而已,她要是真聪明,就该安生过日子,手伸这么长,早晚要被人斩的。
外面的动静听着差不多了,思伽站起来整整衣服,神情自然的往隔壁韦三奶奶的雅间走,思侬紧跟其后,韦氏跟从的媳妇婆子都被打服了,两人直接入内。
韦氏和那个自称楚儿的姑娘脸色吓得苍白,缩在一起,生怕信国公府的奴仆打进来。她们二人是尾随了沈家两姐妹来聚宝坊,也是故意开了沈家隔壁的包间,开着窗户高声说话,就是要撕破思伽的脸。女眷之间,看不顺眼谁,还不能尖刺尖刺,刺思伽的都是大实话。
两人就是想坏坏思伽的心情,要是能让她‘改过’,不把爷们儿管得那么严就更好了,没想到骤然的,马蜂窝砸在了头上。
思伽饶有闲暇的打量眼前两个色厉内荏的女人,韦氏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那位楚儿,之前没在意,现在留心一看,过了十五,应该是十七八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了,不负楚儿之名,果然长得楚楚动人,想凭着一张好皮囊一蹬高门,挑剔着把青春耽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