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听到那侍女的名字和那天那个被蟊贼刺倒的侍女是同一个名字,两人又长的有点像,便问了问两个女孩子是否有什么关系。
阿幼朵道:“她们是姐妹呀,那天为了咱们死了的,阿爸不仅免了他们的税役,一命抵两人,重挑了她们家里的人来使唤,她还有个弟弟,在我哥哥那里伺候。”在下层百姓极度贫穷的时代,也是个想做奴才而不可得的时代,做奴才还要靠家主的恩典。她们能挑上来到土司府做事,就省了家里的口粮,还能时不时的带食物回家。
思伽褪下手上的一对鱼纹银套镯子,给阿幼朵道:“代我给她吧,算是我补偿她……”那一天,那个侍女是流血过多,救治不及而死的。那天的一毫一厘,思伽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抓着蟊贼的刀柄,还用身体压上去……若是不如此,也许她还能救回来。可是,思伽愧疚但不后悔,那把刀若是从她的身体里再亮出来,再次刺入的,便是娘的身体。这个时代的人命,本就分了高低贵贱,在那样死亡的恐惧下,那是求生的本能。
阿幼朵倒是很痛快的收了镯子,劝道:“你上次拿来的东西,我都送过去了,还提拔他们家做了头人,那一条命换了多少东西,也死得值了,你也别总念在心里,来给我挑挑彩线吧。”
思伽转移了注意力,道:“家里终于给你定人家了,前前后后两三年了,谁家那么大福气,得了你去了?”苗族上层贵族男女成婚的流程有渐渐往汉族学习的倾向,不过,某些习俗还是保留的。如男女定情之礼,女方要送男方一根用彩线编织成的花带,长一米,宽一寸,上面还要绣上吉祥寓意的图案,这个定情之物,一定要女方亲自做,才能求得姻缘美满。
阿幼朵自豪的道:“我要嫁到永顺宣慰使家里去,在湖广的西北部。在前朝的时候,永顺宣慰使家族于我们德贡家就有过联姻,自现在,已经断了七十年了。如今我们德贡一族重掌宣慰使之位,也是在苗人眼里重新站起来了。”从某一方面来说,德贡家和沈家很像的,都丢了祖上的功勋,都立志恢复荣华,这条路,德贡家追逐了六十年,沈家,还要走多少岁月!
思伽收回凝想,泼水道:“你不是每次都说要游方的时候拉个男人,这么现在让家人包办了。”苗人不像汉人一样受了礼教的束缚,有严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年男女有充分婚前交往的自由,在节日赶场的日子,都会定地方举行集体相亲会,男女对唱情歌,谈情说爱,互诉衷肠,这种方式叫“游方”。思伽一直羡慕这种奔放豪爽的求爱方式,自己注定,两辈子都不会遇到。
阿幼朵脸上洋溢出少女陷入爱情特有的光华,道:“谁说包办啦,他是我吸引来的,他是爱慕我的,前几个月我阿爸不是带了我游走湘西了吗,我们是在他们部族游方的时候遇到的,他对我唱了十八首情歌,还把我胸前的银锁摘了去。他虽然还比不上韩昭旭那么英俊,也是很好看,歌唱的多动听,眉毛浓浓的,鼻梁高高的,牙齿白白的,那歌声高上去的时候,胸肌都是一鼓一鼓的……还有,还有,那天他来拉我的手,那只手,特别的温暖……”
阿幼朵絮絮叨叨的讲着那天游方,不过湘西叫赶边赶场的情景,那次的赶边赶场就是他们家族主持的,多少姑娘对他唱了情歌,只有我,吸引了她,他只和我对歌。
思伽听着阿幼朵述说每一个细节,笑出眼泪,抱着满脸绯红,陷入幸福的阿幼朵道:“你很好呀!那么青春,美丽,勇敢,爽真,诚挚,苗家最出色的好儿郎,都该拜倒在你的脚下。两情相悦……你……会一辈子和现在一样快乐的。”
阿幼朵也是难得出点眼泪,道:“思伽,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要回平越府准备,十一月里,他就要来官寨抢我了,我……就是他的女人了!”
原来今日又是一场离别,思伽虽是伤感,也是高兴道:“我们又不能一直在一起,早晚都是要嫁出去。你比我好,能早一步找到那个良人,你那样喜欢他,他那样喜欢你。你可知道,你那么快乐,我有多么欢喜,多么羡慕……”
阿幼朵亦是祝福道:“你也很好,样样都好,不管家里把你说给哪个男子,那个男子,早晚都会爱慕你,待你如珠如宝!”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花钱看文的人,我真的很感动。
我要特意说明一下,我可能有点强迫症,自己在看前文的时候,有修改的地方,就会随时修改的,不然我会一直想着,由此带来的麻烦,还请大家见谅,我不是伪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