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仟听到思伽驳了自己的建议,还说出放长线钓大鱼这种大话来,是很不服气的,贵州这个地方,这么贫瘠,野蛮,落后,听说不知名的深山里还有人茹毛饮血,衣不遮体,一年能捞上几百两银子就该满足了,有什么大鱼可钓,不过,赵氏在前,也不敢表露不削之意。
总归是亲母女,赵氏平时是有给思伽开小灶的,家里经济什么个情况,思伽是知道的比思仟还多的,便是如此,对思伽能分析两点来也已是大感欣慰,瞧着后头还有重话,虽是吃惊,也是鼓励女儿畅所欲言。自己这个女儿呀,自幼乖巧听话,自由散漫,实则心思巧妙,极有主见。
思伽受了赵氏的鼓励眼神,便放开胆子往下道:“泱泱大梁,地大物博,山东的大枣,甘肃的枸杞,四川的蜀锦,广西的荔枝桂圆,每一个承宣布政使司都有叫得起名号的物产,贵州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在浙江,阿芒都还不知道大梁还有贵州这么大一个地方。这便是商机了,我们家在京城,在江南都有人脉,不如走通这条路,做个物产转运买卖。”
思仟撇撇嘴,忍不住道:“贵州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思伽慢条斯理的道:“贵州方圆二十万平方公里土地,药材,水果,皮毛,茶酒,布匹,甚至的百姓家里的薰肉酱菜,让爹爹四叔哥哥们好好出去访访,品评品评,总有可取之处。当年,云南之地不是也荒芜,贫瘠。如今,在历代黔国公的开之下,云南的紫米在南方米粮市场上是有价无市,云南的野生菌晒干了论银子卖,云南文山的三七经过黔王举荐给太医院,多年来已是名誉药界。以前贵州闭塞,山高路险,道路不通,如今不一样了,当今皇上下决心开贵州了,连着五年,年年拨款修建贵州的官道,驿站,今年,从四川,湖广到贵阳府的两条官道就要整修完毕了。只要贵州这片子地的路好走了,买卖就少了赔本的风险。”
赵氏不得不惊诧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思伽说了一大段话,正在整理思绪,也不心虚道:“能怎么知道呀,有从话本游记地理志里看来的,有从官府邸报里总结出来的,两条官道的消息是驿站的杂使婆子说的。”
赵氏欣然道:“话本那些闲书就罢了,我是禁都禁不了你。只是你能从邸报中总结出朝廷的风向来,这番定力,实在是难得。”
思伽原来很好奇的,科举考试有“策问”,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过不了策问考不上科举的,在通讯落后的地方怎么能知道“窗外事”呢。靠的就是定时定期朝廷通过驿站传达到地方的邸报。邸报,算是有了报纸的雏形,把一段时间内重要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有关官员任免调迁等按事情生的先后顺序抄录出来传递给地方衙门,邸报的内容简洁扼要,信息量大且杂乱无章,除了官员和有志科举的学子,很少人能持之以恒的看下去。就是赵氏,也是多愿意听沈葳终结出来的信息。偏偏思伽就是个另类,不仅每期都找人抄录出来细细研读,每年朝廷把上年的邸报付梓出版,还会买一份来收藏。思伽能有这番定力研究邸报,一是无聊,女子拘于闺阁之中,该是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可是思伽涉猎过后,无精通的兴趣,父母疼爱,便多加放纵。二来,就是内心的隐秘了,习惯过信息在手的时代,真过着不闻窗外事的生活,是没有安全感的。
思伽接着道:“不瞒娘说,女儿入贵州的时候,在驿站里闲来无事,又看多了话本,地理志,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虽然自己不能出去行个万里,也招了好几次下面的人上来聊天。贵州地少,地贫,自然灾害又频,很多依山而居的人都是要靠山上的物产养大牲畜,贴补家用。都说珍贵地道的药材是要聚天地之灵气,合万物之精华。我想着贵州总能找出第二个文山来。”说道这里,思伽攀着赵氏的手笑道:“女儿是个嘴馋的,又是个贪财的,看着贵州能拿出去买的东西还真多。比如,彝人的酒,清香扑鼻,比一般的汉家酒来的呛口;这里的熏肉熏鱼听着和湖广的做法差不多,口味却是大大的不同;还有各色作料,下饭的酱菜,和严州府的五香坊的小菜比也是各有千秋。这些东西如果都能运到外面去,总会有知音的,只要能满足口腹之欲,还能卖上好价钱。”
赵氏认真思考,严肃的道:“万事开头难,嘴行千里腚在窝里。要转卖贵州的物产不是易事,收购,储藏,运输,倒卖,来去千里,一步错就是血本无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