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和你的直属士兵朝夕相处。”西弗尔点开一个图片，那是一个军营的照片，显然是刚建好，墨绿的军帐整齐排列着，掩映在群山中，要不是心里有数，乍一眼还看不出是什么，“艹练他们，辱骂他们，就是你的工作……陆团长。”

“我成团长了？”陆苍栖茫然道。

“是的，团长大人。”西弗尔微微颔首，“您拥有命名权。”

“哦。”苍栖点点头，有点梦游的感觉。

曾经还是穿着军装在班长传达下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小兵，转眼手头就有了一两千人，这种感觉说实话，很空虚。

苍栖已经有了迷茫的感觉，她并非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她应该得到这些的时候，绝不是在这个年纪，她应该在更成熟，更有经验和担当的时候拥有这些，这样她就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感觉，也不会有，这么心虚的感觉。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陆炅给她的登云梯，不是那么好爬的。

看苍栖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西弗尔略有些疑惑，但也管不了那么多，转头开始给苍栖收拾起行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日常物品那儿都有，不需要另带。”

苍栖略郁闷，半晌才道：“把我的全家福洗出来塞帽子里吧。”

出发的时候，陆炅什么交代都没有，只是默默的看着，在飞车升空的时候倚着门框看。

到了中转站上了飞机，苍栖还是闷闷的，西弗尔终于看不下去了，问：“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苍栖重复了一下，摇摇头，“我应该不怕吧，只是有些，呃，怎么形容，就是束手无策的感觉……”

“是不是觉得你付出的没有你获得的多，所以心虚了？”

苍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二十三岁的团长，二十三岁的联合国官员，二十三岁的少校……我只付出了一只眼睛，却一下子……”

“只是一只眼睛吗？苍栖，你太低看自己了，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陆炅选中了你，为什么你明明没怎么奋斗，却得到了这些？”西弗尔微笑道，“总有那么些人，即使站着什么都不做，就让人心甘情愿奉献忠诚……我当然没说你。”

刚刚翘起尾巴的苍栖瞬间枯萎。

“我的意思是，这些时间的相处中我发现，你有这样的潜质，你知足，也有自知之明，天降馅饼给你带来的惶恐远多过其他人，所以你主观上会获得比别人更多的动力去奋斗，你不会心安理得享受得到的，除非你觉得你配得上你得到的，而你有着更容易获得馅饼的体质，却从来不奢求更多……苍栖，你觉得你现在配得上你所得到的吗？”

苍栖没直接回答，只是咧开嘴笑：“我会去奋斗的。”

西弗尔点点头，靠在座椅上睡了。

苍栖看着飞机外浓密的云层，这次他们的目的是新西兰，她的团所驻扎的地方。

她的团。

想到刚才有人报告，所有学员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迎接他们的团长，她的团是满员编制，一个团两千人，六个营，二十个连，八十二个排，两百多个班。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了。

苍栖当然紧张了，她搓搓手，忽然转向西弗尔，定定的看着。一直闭目养神的西弗尔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无奈的睁眼：“又怎么了？”

“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你又不是政客，不需要演讲，难道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准备一些糖果洒一下？”

“我是说，是不是需要给个，下马威什么的？”苍栖挺了挺胸膛，“学员有些没比我小多少，不服我的肯定很多，我得让他们知道我的能耐呀。”

西弗尔嗤一声笑了：“那就是你要考虑的了，团长大人。”

于是苍栖自我感觉得到了支持，开始抱头凝思苦想，西弗尔看了半晌，笑着摇摇头。

很快，飞机降落了，苍栖看到跑道边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手微微握拳，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准备好了吗？”西弗尔笑问。

“嗯……”苍栖的镜片里闪着各种小抄，忽然问，“白痴，笨蛋，蠢蛋，这样够伤人不？”

西弗尔愣了愣，噗的笑出来：“不，狗娘养的，杂种，废物……这种才勉强可以。”

“哦，好的。”苍栖严肃的点头，对着镜子摆了个嘲讽的表情，结果嘲讽失败，反而比较像个翻白眼的白莲花，她只能叹口气指望自己现场发挥。

飞机降落的时候，全场静谧，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团长将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能会很没创意的对他们进行一场丧心病狂的辱骂，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并且准备好视一切下马威于无物。

然后，飞机舱门大开，两个战甲士兵凛然走下台阶，紧接着，穿着军用常服西弗尔优雅的走了出来，转身，朝门里的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向门里那个期待已久的“真人”。

马靴，紧身裤，紧身衣，短款军装，大盖帽，英气勃勃的团长大人走了出来，因为太远看不清表情，但不妨碍她笔直窈窕的身影进入众人的眼帘，代表扩音开启的嗡声忽然响起，众人精神一振，等待团长训话，却见他们的团长突然转头朝向她的副官问了一句：“杂种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就废物吧……”

全场静默。

等苍栖自以为低声而快速的问完，她才在诡异的寂静中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天知道她这样的草根，怎么会立刻习惯现在高等集会流行的不带麦就能全场扩音的高科技，此时连头都不敢回，死死盯着西弗尔，小脸煞白。

西弗尔也愣了半晌才微笑点头，毫不忌讳的凑到苍栖嘴边的扩音区从容道：“没错团长，您就是个废物。”

说完，在苍栖的呆滞中，忽然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站直了身子。

苍栖石化了，心脏碎成一片玻璃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