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教授答应后沈天歌才走上前,眼神示意俞纪纲抓稳两个“老人”,可不是老人吗?不过四十的年纪,女儿惨死的打击下已经头半百,精气神都去了大半,健康状态还不如年近七十的外公。章教授认出了沈天歌就是那病房曾经出现过的女孩,明显参与其中颇深,看样子上次也不是“走错门”,现在计较这些也无甚意思,目光凝聚在渐渐拉开的白布。
女儿熟悉的面容因为死者特有的惨白、交错密布的诡异线条竟有几分“陌生”!“雅儿···”章教授失声喊出女儿的小名,浑身都颤抖了,要不是俞纪纲搀扶着章教授站都要站不稳了,更不用说更加疯狂的吴佩蓉了,力气大的俞纪纲都被拖着往前了几步,那嘶哑的哭喊声听得所有人都心酸不已。空闻大师垂眸念佛号,傅云疏微微转开目光,江彬就是死上千遍也抵消不了他造下的孽,他害死的人何止是章欣雅一个,看不见的地方破碎的又岂止是几个家庭?因为尸体是□的,沈天歌将白布只掀开到胸口部分,□出的皮肤部分布满了墨绿色线条,像是重重锁链将整个身体捆了起来。
章教授控制了很久才稳住自己的情绪,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妻子既是阻止她的行动,也是让自己忍耐:“雅儿的尸身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她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女儿尸身诡异的状况很难不想到宗教仪式什么的。俞纪纲当初来告知章欣雅父母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提起她的死状,光是确认死亡、尸体失踪已经够刺激他们的了,又怎么忍心说明欣雅是被虐杀,活活放干血死的,更甚至惨遭侮辱!?如今事已至此,欣雅的事情必须要告诉章家夫妇,后面会有更离奇的事情,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也好。
就这样俞纪纲将这次的案件关于章欣雅的部分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余多余的一概没透露丁点儿,只是如此已经让章教授心头剧痛!他的女儿竟然死的如此凄惨,无法忍受的苦痛驱使他不顾一切的扑到了女儿尸身前,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一个不妨被挣脱了的俞纪纲一愣,停滞的刹那吴佩蓉也挣开了他,整个人趴在尸身上面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雅儿!雅儿!···妈妈保护你!妈妈保护你······”将尸体的上半身死死的扣在自己怀中,犹如负伤的母兽,看着周围的目光都是恶狠狠的,胆敢有靠近的绝对会有不顾一切的反击!
俞纪纲脸色一变就想要上前阻止,沈天歌却对他摇摇头,慢慢的倒退几步,退到和傅云疏他们并排并轻声说:“我没感觉到危险,让伯父伯母泄一下吧,也许对欣雅姐反而有好处。”三人神情有些黯淡,不大的空间内只有夫妻两人的哭嚎声,过了近十分钟声音才渐渐没了。章教授已经爬起身,有些枯瘦的手掌一遍遍的抚摸着章欣雅的头,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过了一星期都没有腐烂的现象,可头也不会是活着的时候弹性,贴服在头皮上呈枯黄色;吴佩蓉倒没有抵触丈夫的接近,像是抱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章欣雅的背部,身子前后微微摇晃,口中念着听不清的话语。
沈天歌敏感的察觉到欣雅姐的魂魄了有动静,似有复苏的迹象,连忙上前一步:“伯父伯母!现在能救欣雅姐的只有你们!能不能让她脱出来就是这一回了。”这声暴喝参杂了源力,简直冲击的撞进他们的脑海,两个人都抬头看向沈天歌,吴佩蓉的神智也有了几分清明。抓紧时间沈天歌将章欣雅魂魄化作厉鬼被困在身体中的情况说了一下,强调让他们唤回她的人性,才能帮助她重新投胎,诉说的过程沈天歌一直对着两人的眼睛,尤其是作为母亲的吴佩蓉,她必须保持清醒的帮助自己的女儿,两者之中母亲起到的作用更大!
“你说的都是真的?!”章教授吃惊的问,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让他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是很困难的,可此时此刻为了再见女儿他宁可一切都是真的!吴佩蓉怔怔的低头看女儿的脸部,雅儿···还在?俞纪纲重重的点头:“章教授!我见证了一切,我们不能让欣雅死后还不得安宁···”说道后来喉头不由几分哽咽。“好,好!我要知道该怎么做,佩蓉,振作起来!这是我们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事情了!”章教授深吸了口气,双手重重的搭在吴佩蓉的肩上,强迫她看着自己,不让妻子缩回壳子里去。
“···雅儿”吴佩蓉的泪水一滴滴的滴落在女儿的脸上,世上最深沉、无私的亲情最终让她无法逃避内心的苦痛,神智渐渐清晰,白人送黑人的痛苦也愈加深重。沈天歌对傅云疏和空闻大师点点头,两人分别行动开来,傅云疏将手中的小香炉放在一边点燃,很快就有引魂香的烟雾慢慢弥散出来,在整个室内扩散铺满。空闻大师盘膝坐在地面上,一手念珠,一手竖举开始念起《地藏菩萨本愿经》,祥和、让人凝神静心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渐渐的,所有人都看到尸身上有重影浮动,沈天歌将章家夫妇拉开,至少不能立刻就去接触。对于不了解的事物章教授夫妇还是能保持冷静,再心急女儿不得要领的情况下也只能听他们的。沈天歌听着经文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信念的力量,“诚心动天地!”在修道界是有可能实现的,但那是极其严重、必须努力去实现的誓言、祈愿,“上达天听”以后自然会有法则约束,后悔或者半途而废是会有严厉的天罚的!空闻的信念当然没有这样的效果,但想要度一个亡魂还是有些用处的,前提是亡魂必须没有怨气,否则只会激怒他们!
果然在经文的念诵中,漆黑的怨气翻腾不已,怨气的魂魄出无声的怒吼想要从尸身中挣脱出来。众人亲眼看见一个黑色的半透明影子一下子浮现在尸体上方,拉开了三十度的角度,随即又被拖回了尸体中去。“雅儿!?这是···怎么回事?”章教授急切的喊道,吴佩蓉几乎想上前去,两人一点儿也不害怕传说中的厉鬼,一想到那是他们的女儿,所有的心思全成了担忧,明显情况不太好,焦急的询问沈天歌他们。
“无碍!这是正常情况,这个苦是必须经历的。”沈天歌沉稳的说,强行唤醒的过程绝不会是舒服的。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了头部的上方,傅云疏有一瞬的意动,但还是很信任自己的徒弟的,并不干扰她的行动。沈天歌正对上厉鬼的血红双眼,心中悲哀更甚,欣雅姐哪里还有生前的样子,心智被怨恨浸染想要消除何其困难,不放她出来更不可能消除,放出来的话其危险性谁都想得到。
明知如此沈天歌还是拿起盖着的白布慢慢擦拭起尸体脸部的线条,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很难擦掉!“我来行吗?”俞纪纲忽然说,沈天歌目光闪了闪,点头说:“也许你们会有更好的效果!”还不能直接拨出脚掌上的镇魂钉,很容易失控,也许让欣雅姐的血亲来试能够达成目的,俞叔叔嘛···总不会是无关之人。移开一边让三人上前来,俞纪纲谨慎的选择脑门部分的线条擦拭,吴佩蓉摩擦着女儿脸颊上盘踞的花纹:“雅儿,妈妈来了···虽然来迟了,可妈妈还是找到你了,你总是那么调皮、爱撒娇,每次妈妈都拗不过你的撒娇,让你蒙混过关!好好的老师不当,偏偏要去做警察,现在···”喉头又是一阵呜咽,抽泣几声接着说:“妈妈知道你不会后悔,可你让爸爸和妈妈有多心痛你知道吗?!”
“真是个不孝女!你随心所愿了叫父母情何以堪?你让妈妈以后怎么过···”吴佩蓉的眼泪就没有断过,打在脸颊上晕开了墨绿色的线条:“···不怨你,妈妈永远不会怨你,只后悔没有保护好雅儿,只是妈妈还想再看到雅儿的笑容、再和雅儿说句话,你个倔孩子不要让妈妈最后的心愿都不能完成,快点儿醒过来吧···雅儿。”嘴角的笑容是那么苦涩、勉强。章教授沉默的擦拭着手部的曲线,看着俞纪纲认真、重复着动作,额头的绿线渐渐有了几分模糊,见有效果俞纪纲面有喜色,动作更加认真了。
将他的神色、动作看在眼里,章教授垂下眼眸,比起妻子他看到的更多,也更清楚雅儿的心思。女儿为什么突然改了志向,好好的知名大学的老师不想当,偏偏跑去边远小地方的派出所去做警察?为的不就是眼前这个心坚如钢、不可夺志的俞纪纲俞队长嘛!自从高中的时候被他从流氓手中救出,雅儿的心思就没有变过,后来更是求到自己头上来,让她再调到淮安警局!在佩蓉眼中雅儿还是在怀中撒娇的幼女,可雅儿的确已经长大了,不是没骂过,极言厉语甚至想要动手,都没有挽回她的坚定心思。
雅儿含泪硬忍着不肯落下的倔强摸样还历历在目,怎么忍心?雅儿保证过不会将心思去说出来,她知道自己爱慕之人深爱亡妻是不会再娶的,只是想要在他身边看着,多待几年!总以为雅儿还年轻,会有死心的一天,谁曾想到中途竟突变故!雅儿出事后,他心中隐隐有过猜测,只是···确认了又如何?千头万绪,到头成空,连生命都已经失去还用论什么其他!
章教授再看了俞纪纲一眼,他看人很准,俞纪纲是个正直的人,责任、公义、信念占据了他人生中的大部分,私心从来都是排在后面的。雅儿没有说出口他是绝对不会想到女儿的心思的,一无所知又该怎么责问?他做不到这样无理取闹的迁怒,更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妻子,这只会让她更伤心!心中默默念着:“雅儿!醒过来吧,爸爸再也没办法对你说教了,你喜欢的人来送你最后一程了,你一定想要再看他一眼···”父爱如山,沉稳无言,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事情他一定要达成,他的宝贝女儿不该徒留遗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