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远费尽力气终于扯出一个笑容,扭曲的难看,他倒是想放声大笑,可惜他连大笑的力气都没有,喉咙中出干渴而焦躁的呼噜声,显得颓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林长远即便没到呼风唤雨的地步,这么些年来亦是顺风顺水,便是当初随文青下山,虽波折,可他亦不曾落入山穷水尽的地步。
然而面对这片黑黢黢的树林,林长远却绝望了。
他那尚能动弹的指头深深的陷入泥土之中,全身仅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那指间上,仿若只要他再用力一下再使劲儿一点,他就能将胸腔里所有的悲伤与无奈统统抛弃。
终于到他力竭,可是胸口仍然沉重得让他想吐,干涩的眼眶很快就红了,长远把脸埋入扎人肌肤的灌木碎枝中,他不在乎疼痛,也不在乎伤口,他只是不想哭,不想变得软弱。
可是,怎样的疼痛都及不上他胸中的悲愤。
他林长远这辈子完了,真的完了。
其实他早就应该看清楚,在他的整个人生中唯一也是仅有的依靠始终逃不出天光剑门,他以前意气高涨总想在这修真界闯出一番名堂,这般傲气所倚仗的根基绝不仅是他那点自以为是的才华,而是根基深厚,实力雄浑的门派本身。
可惜他还是太年轻,至少在落下山岩之前,他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掉入了深渊。
文契注视着脸色骇人的越红离,往后退了几步,他本身站的就离那山岩足够远,这一退就几乎看不见山崖之下了。想来就算能往下看,也不过是云雾缭绕,白茫茫一片。
这浦原山崖恐怕从未曾这般热闹过,天光剑门八大长老,还有门派掌门,甚至是下山游历的弟子几乎都聚集来这山崖上,人倒是多得不得了,气氛却冷凝得很。
山崖中间是一道深数丈的剑痕,看起来似乎快要将整座山崖劈成两半了。
对这样的情景文契的表情恐怕是当中最平静的了,或许他早就设想过无数遍,总有那么一天,天光剑门要分裂成两派,只不过来的太快了,注定其中有太多弟子要作出牺牲。
比如说林长远,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文契一想到这样的说法,就感到可笑,佼佼者的下场就是死。只不过那些长老在死前面加上了“为了门派”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哈哈哈哈。”越红离突然大笑起来,同他站在一边的弟子远远少于另一边,以至于他这笑声听起来就跟看起来一样的空荡荡,他抓起那张信纸,凝视了一会儿,将之捏成粉碎,道:“一封信,几句话,就足以让长老们对一个后辈下杀手,这就是如今的天光剑门!在此的各位,岂不该人人自危,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有一封信送到长老手上,又惹来了杀生之祸。”
“放肆!”抚鸣喝道,一个掌风就抽向越红离。
那掌风却被一旁的侑冉真人截了下来,他比抚鸣的辈分还要长的多,已经很多年没有掺和过门派内的事务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外游历,以至于门派内知道这个老者的人也不多了。可是他一出手,连抚鸣也是不敢有什么动作的。
侑冉真人叹了口气,他也不看那越红离,只轻轻拂了拂衣襟对掌门文重道:“此事门派有门派的难处,抚鸣他们也是逼不得已,倘若不是真正有困难,天光剑门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停了口气,见各人都沉默,又对越红离招招手道:“红离你也是一心为门派为后辈弟子,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正因为如此,我想你若处在门派的立场上,定然也会下定今天这样的决心,长远的死责任一定是在门派,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抹去,我们亏欠他。
只可惜此事已铸成,便是想要弥补偿还也无济于事,门派只有将能尽之力全部放在你们这样的弟子身上,绝不是希望看到如今割裂的状况。
现在正是危机关头,修真界势力将会大乱,我作为长者,自当尽最大的努力不使天光剑门在我们这一代陨落。
从今日起,我会亲自挑选些弟子随我历练。文重,你既是掌门,应当有掌门的觉悟,权衡再三,难道除了与长老们争锋相对互不信任,你就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天光剑门的未来,可以任由他分裂堕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