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说先发制人，把这鬼祟男子来历往小偷身上引，替明霜月洗脱私会外男嫌疑，言语间还暗示对方只要承认了一切好说。却不想，这男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他如此，明独秀心中又有些着慌，心想这人该不会真和明霜月有瓜葛吧。还思索该如何诱使这男子承认时，一个老夫人院里婆子已经等不得，说道：“二小姐，对贼子必得严加审问才行，不如让奴婢来试试。”

说着，她拔下头上银簪，将尖利那端对准男子指甲缝就要刺入。正这时，有人为方便她行事把灯笼挪近了些许，不偏不倚正正照上了男子脸庞。见他散乱长发下，一张面孔依稀相识，明独秀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便喝道：“住手！”

迎着众人惊异目光，她甚至忘了避嫌，亲手将对方乱发拔开。当看清那张沾了许多泥污黑痕，却依然不掩其俊逸风采面孔时，她惊得几乎要打跌，失声问道：“大表哥，怎么你还没走？”

一个“还”字，立即引得所有人都侧目而视。但满心惊讶慌乱明独秀却没注意到自己失言，兀自震惊地看着白章翎，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从自己离开屋子到老夫人下令搜查已过了好一阵子，他居然还没有离开，而且还被出来搜查婆子们抓了个正着。

想动手那婆子听说是表少爷，立即吓得收回了簪子，语无伦次地告罪并为自己开脱：“表少爷请恕罪，奴婢不知道是您……黑灯瞎火，谁能想到您这儿？再说，二小姐之前也没告诉过奴婢们，说可能会遇到您。”

这话听得明独秀脸上阵红阵白，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一时情急，口说错了话，连忙清咳一声，往回找话：“大表哥，白天老夫人房里时，你不是就说要走了么？为何现还山上？”

白章翎脸色亦是青白交替，十分精彩。他离开明独秀房间后，见院门被人看得死紧，便准备越墙离开。但他不谙武艺，又从没做过种形同宵小爬墙勾当，动作未免慢了些。好不容易爬到墙头，又不敢立即就跳下去，磨蹭许久，才沿着墙面滑了下来。谁想刚一落地，便被外出寻人婆子们逮个正着。为了保全明独秀名声，他自然不会搭理她们问话，但转身刚跑了没几步，就被气势汹汹婆子们追上来推倒捆拿。

他堂堂丞相嫡孙，今日竟被一群粗愚鄙妇团团围住按泥地里殴打捆绑，对他而言真是天大污辱。他打小被众人千娇万纵地捧手心里长大，从没受过这等恶气。起先是顾忌着明独秀不肯开口说出身份，后来则是没脸说——万一今天事传出去，以后他还怎么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但形势比人强，纵然他满心不愿，也依旧被人揭穿了身份。当下不免羞恨交加，一心只想将今日冒犯他下贱奴仆们打杀干净，保全自己颜面，遂大声喝道：“大胆杀才们，居然敢如此辱我，还不将我放开！我必要将你们统统处死，以儆效尤！”

认出是表少爷后，下人们原本都解绳索了，听到他这杀气腾腾话，不禁又悄悄住了手。她们虽然没怎么见过白章翎，但就以往他到明府做客时那屈指可数几次经历，都知道这位表少爷性子不好。除了对着明独秀温言软语，对其他人都是夹枪带棒。至于下人则不必提，每次都有婢女因他挑剔受到责罚，弄得到后来谁也不敢去伺候他。

现听他喊打喊杀，换了别主子或许只是气头上随口一说，但若是白章翎，一定就真做得出来。谁也不是傻子，明知会送死，哪里还有上赶着去道理？

先前准备用簪子刺他指甲缝那婆子将心一横，说道：“奴婢虽然见识少，但也曾听说相府孙少爷温文知礼，是懂规矩，这样大家公子哪里有趁天黑爬女眷墙头道理？二小姐还年轻，涉世未深，可别被小人蒙蔽了。也许这人只是和表少爷长得像罢了，不如还是将人带回去，请老夫人定夺吧。”

如果这里放人，她们性命多半就保不住了。不如回去请老夫人做主，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意识到这点，其他下人们赶紧出声附合：“就是就是，先前我们见他刚从墙上滑下来，分明就是个贼人行径，也不知里头干了什么勾当。”

“这样鬼祟，肯定不是表少爷，还是请禀明了老夫人再处置好。”

……

听到她们话，白章翎险些气晕过去，立即厉声叫道：“大胆！我是堂堂相府长孙，别说是你们，就连明守靖我也不放眼里！你们竟敢这么对我，稍后我必将你们千刀万剐！识趣就将我放了，我还可以赏你们一具全尸！”

见他辱骂老爷，众人加放心。怕迟则生变，几个婆子抬头抬头，捉脚捉脚，抬起人便往内院走。

明独秀看得大急，连忙斥道：“我大表哥，我还会错认了不成？你们将他放开！”

“二小姐，若真是表少爷，怎么会辱骂老爷呢？您年纪又轻，心肠又软，可不要被歹人三言两语就蒙骗了啊。说不定连四小姐去向，也着落他身上呢。我们这就将他抬去让老夫人发落。”指挥那婆子振振有词地说着，趁明独秀跺脚功夫，赶紧吆喝着让同伴们将人抬走。

这里与内院仅一墙之隔，这番人仰马翻动静早惊动了院里人。不等婆子们走到门口，奉了老夫人之命前来查看净纱便迎了上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众人生怕被白章翎反咬一口，连忙七嘴八舌地说起她们是如何院墙处发现小贼，又如何千辛万苦将他擒获，而且这小贼胆大包天，不但敢冒充表少爷，还辱骂老爷，实令人心惊，便赶紧捆送过来，交由老夫人处置。

净纱本就不是机灵人，听她们说得煞有介事，不禁心下暗惊，也跟着骂了几声贼子胆大，便立即进屋一五一十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见捉住了个男人，明霜月却依旧不知所踪，本就恼怒。再听到此人竟敢冒充白府人，辱骂自己素来引以为傲儿子，是生气，立即大声命令将人带进来。

婆子们见老夫人动怒，正中下怀，无不暗自高兴。将人扛进来后，又特地将白章翎头发拔得乱，完全遮住了面孔，好让其他人看不清楚。

虽然看不清面孔，又被紧紧捆住，但依然不掩白章翎身材颀挺。再加上虽已皱乱脏污，却犹能看出质地精良衣服，一看便知道是个风采翩翩公子哥儿。见捉到男子竟是这般人物，屋内众人心头都忍不住划过一声叹息，却是坐实了之前猜想，暗道：明霜月怎能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老夫人心里也与众人是同样想法。虽觉得这小贼衣物有些眼熟，但因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及细想便高声喝问道：“你是哪家小子？说！你把我们四小姐弄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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