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想让她将丫鬟放到身边,以便白氏安插人有隙可入,还是故意岔开话题,好掩盖她今天目?又亦或二者皆有?
明华容心中暗忖,面上却毫不露出,只微微颔首,也不置可否。
竹枝将她这副神情看眼里,越看越觉得高深莫测,心中不安甚,如坐针毡。
她心怀鬼胎地坐了半晌,好不容易熬到车夫停车,报说天孙阁到了。她霎时如闻天籁,连忙说道:“大小姐,天孙阁是帝京有名裁缝店。天孙是传说里王母娘娘女儿,一手女红无人能比。这家老裁缝们亦是手艺高妙,别家都比不过,所以他们家起这名儿,旁人都服气,都说名副其实。夫人特地吩咐过,让奴婢带您来这里定做衣裳。”
明华容本身就是举世无双织造高手,前世她手里赚钱裁缝铺子有宫里退下老绣工坐镇,什么好手艺没见过。当下闻言也不以为意,并无普通女孩向往雀跃。
她扶着青玉手刚要下车,却听前面传来一个娇美却蛮横声音:“前面马车让开!别拦了我路!”
天孙阁多是帝京大户人家小姐夫人光顾,为了防止闲汉窥看,铺子特地开一处窄巷口,对面和旁侧都是围墙,道路也极窄,仅容一驾马车通过。这么做确实杜绝了小姐们被无赖骚扰偷窥烦恼,但却又有一桩麻烦:因为道路太窄,三五不时总有人为了争道而发生口角。
听到声音,明华容循声看去,只见数步开外,一名车夫正手勒缰绳,盛气凌人地用鞭子指向自己这边:“没听见我家小姐话吗,滚开!”
那马车珠光宝气,车身为檀木所制,四角皆缀有明珠串成宫灯样挂饰,甚至连马匹所配马辔与掌蹄都贴了金箔,望之令人目眩神移,堪称华丽到极致。只不过,华丽太过,却隐隐透出股暴发户味道来。
明华容看了竹枝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惊异,便问道:“那是谁家马车?”
竹枝答道:“是罗家小姐,她父亲是门下省侍中,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十分娇宠。”
门下省侍中是皇帝近臣,掌出纳帝命,受发通进奏状,皇帝下圣旨也需由其加印。若旨意有所违失,甚至可以向皇帝进谏纠正。品级虽低,实权却着实不小。但真要认真比较起来,明守靖这吏部尚书,无论品级还是实权上,依旧压了对方一头。
不过,纵使明守靖官职不如对方,明华容也没有退让之意。天下万事总脱不出个理字,她本是先来,如果对方是有急事,礼貌相商,她也愿意相让。但对方摆明了是耍小姐架子,那她又何必退让。
她对对方呼喝置若未闻,径自下了车。不想那车夫见她虽然车马精致,衣饰却甚为寒素,便以为是丫鬟出来办事,恶胆一横,竟将长鞭一甩,向明家马匹眼睛抽去。
无论人或动物,眼睛都是脆弱地方之一。若这马匹眼睛上挨中这一鞭子,必定要惊蹄狂奔,不但近咫尺明华容会受伤,说不定还会踩踏到其他人!
千钧一发之际,明华容眼见避无可避,当机立断拔下发间银簪,马臀上用力刺下!
这一下用了她全身力气,数寸长银簪有大半都刺进马身上。马儿顿时吃痛不住,嘶鸣一声,不由自主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此时,罗家马夫鞭子才堪堪抽到,却是落了马儿颈间。
尚未站稳又挨了这一下,受伤马匹顿时狂躁起来,不管不顾地向罗家马车直冲过去,扬蹄便踢。
刹那间两家马车撞一处,两匹马厮咬不休,带得马车甩来荡去,只苦了仍坐车厢内罗家小姐,被颠得惊声尖叫不止,却无计可施,无法脱身。
天孙阁旁边一座大宅院里,一名斜卧高树少年抛掷着手中未来得及掷出石子儿,薄唇勾起一抹完美弧度,琥珀色眼眸中闪过几分兴昧:“想不到昭庆帝京,还有这么有趣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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