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乱了大半天,明华容小院里早听得一清二楚,却仍是不紧不慢地拌着切碎青菜。
稍顷,两个人一脸凶相地过来,不由分说就要来捉明华容,却被她灵巧一避,沉声说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仍穿着素日补丁衣裳,缺乏营养身体瘦削矮小,但她神情却早不是平日畏缩怕事,平和之中,自有威仪。
被她清若水又深如渊深幽眼眸一看,两人不知怎,只觉心头一个激灵,等反应过来已下意识缩回了手,讷讷道:“那边出了点事,李管家让你去一趟。”
“是么,我这就过去。”
这戏唱了半晌,终于轮到自己上场,明华容岂有不去之理。她慢慢走到出事院子,眼风满身污秽杨大德身上一扫,随即落李管家身上:“不知管家为何事找我?”
李管家与她一照面,心中顿时一惊,觉得她相貌分外熟悉,却又记不起哪里见过。他正回想间,杨大德已大声骂道:“看你做好事,害死了少爷爱马还这般猖狂!连见到李爷都敢不行礼问好!”
“行礼问好?”明华容转头直视杨大德,适才平和脸上一片凛然:“我乃明家嫡出大小姐,你竟然让我向一个管家行礼问好?”
明家嫡出大小姐,轻轻巧巧七个字,却如重锤般重重落下,敲得众人一阵耳鸣眼花。
李管家心中一个格登,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她样貌眼熟:她那对眉毛和眼睛,和老爷生得一模一样!
再想起府内隐约传闻,李管家神情变得凶狠起来:这个杨大德,真是会给自己挑事!转眼之间又塞来个烫手山芋给自己,这个被老爷夫人都遗忘了明家大小姐,这当口出现,可比少爷爱马出事还要让人头痛!
几名乡绅察颜观色,见李管家一副若有所思模样,顿时也纷纷记起,十几年前确实听说明家把大小姐送来庄子上养病。但之后都没见过这位大小姐芳踪,便以为明家又把人接回去了,难道她竟然还住庄子上?再看她衣着,比下等粗使丫头还要粗陋,加上杨大德对她任意呼喝态度,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庄子上过着怎样生活。
——若是杨大德当真作践主子小姐话,那无论之前和他交情如何,此刻他们都必须划清界线了。否则平白卷进去,让明尚书以为他们也是同党,他们一辈子名声也算到头了。
想到这里,刚才还为杨大德求情乡绅们不约而同退了一步,再不多看杨大德一眼。
他们所想到,正是李管家所顾虑:只要事情不抖落出来,老爷夫人可以对明华容被虐待之事当作毫不知情。但一旦被人察觉——尤其是当着外人面,他既身为明府管家,便该立即处置,否则传扬出去会败坏了明府名声。但这么做话,又会开罪了对大小姐不满夫人,真是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
李管家还思索取舍,杨大德见没人说话,以为他们都向着自己这边,他积威多年,本来有些退缩心立即又大胆起来:“耍什么小姐威风?人人都知道老爷夫人不要你了,不过好心留你一命而已。多亏我大发善心周济你衣食,你才能活到今天,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害我!说,是你牲口棚子里做了手脚,害得少爷爱马丧命,是你陷害我!说啊!不然我打死你!”
杨大德一心要替自己开脱,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腰眼挨了重重一脚,顿时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
随即,只听李管家怒斥道:“好个胆大妄为奴才,辜负了老爷夫人信任,还满口胡言乱语!大小姐是老爷嫡亲女儿,只是身体不好才忍痛送到庄子来养病,却被你这忘恩背主奴才这般作践!欺下瞒上,当真该死!”